“我是个凡人，却糊里糊涂地多活了几百年，虽然在这多活的时日里我也没有做什么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没什么追求，但是我唯独懂的就是我对你的感觉。从一开始，我在洛城见到你的时候，我在想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可悲的人，不但无家可归，还遭人唾弃。我当时就想，啊，他也没家，那早晚都会被衙门的人赶到老鼠巷，要是一个不慎就会被人欺负，或者直接打死在路边也说不定。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断腿的！我以为，我以为你早晚都会来老鼠巷里当乞丐，与其被人打死还不如成全我，让我可以在那边吃上一顿饱饭，能稍微往里面住一下，不会再那么冷了……可是我傻啊，我以为只要把你带去跟王成认个门就好，最后，我还是害了你。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青悬。”
她急忙摇摇头，抓着烛沉的衣襟，打断他：“不不，你听我说完，等我说完，你想怎么拒绝我，怪我都可以，我求求你听我说完。”
……
她垂下头，继续道：“后来，我为了弥补你惹了事，叫王成抓住了把柄，想要把我送到官府还钱。那天我以为我死定了，虽然我当时还是很胆小，怕死，但是我心里已经不单单想自己的事了，我好担心你，我怕我死了，王成会继续虐待你……可我傻你不也一样傻吗？居然出来为我说话，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又害怕你出来，又害怕你不管我。谁知道，后来你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老鼠巷就这么没了，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到了乱葬岗。当时我是非常信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居然见过你不与常人的样子还没有吓得要死，反而觉得这样的你非常有安全感，只要待在你身边，不管是乱葬岗那成山的尸体，还是晚上会出来的小鬼，我通通都不怕。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的，我们在乱葬岗待了好久，每天你都会出去找吃的，而我就一直被你照顾着，慢慢的我感觉你对我越来越重要，当你知道我不是男人的时候，你生气我骗你就走了，好久好久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墓里不敢出去，也不知道时间，就那么一直等着你，可是……你都没有回来。我那时候就担心啊，想着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外面是不是天黑了，是不是鬼族将你抓起来了。越想越害怕，然后我就壮着胆子出去找你，还差点被鬼族吃了。当时你将我带回来，我没有想什么，满脑子都是有惊无险，还有你终于没事的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和你道歉了。但是后来，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的感觉好像变了，从以前的愧疚，变成了依赖、惦记、祝福和贪心。可是我当时在想啊，你看你，长得不好看又没有家，来路不明无人牵挂……当时我真的觉得我努努力，还算相配。但是，每次我找到希望的时候，老天就总是打击我。突然，有一天你失忆了，将以前的事忘记了，不但法力越来越强，就连模样也变了，和原来那个我见到都忍不住可怜的人完全没有关系了。其实，我是很开心的，你身上的伤因为法力恢复一天比一天淡，记忆也一天比一天少。虽然你后来都快把我忘了，记忆中只剩下我害你的事，对我也变成了怀疑和讨厌。原本我还很自大的认为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所以我当时有一段时间就很担心，你有法力了，证明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这样我一定会死在你前面，那我死了之后，你又该怎么办呢？我会舍不得啊……但是后来我也是开心的，因为我喜欢的人终于可以回来以前的生活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再轻易受到伤害了。所以我当时在乱葬岗就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活到你彻底恢复记忆，能一直守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没有醒过来，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死了，忽然我的人生就像落日后再也不会升起那样，一切的光都不在了……但，我很庆幸，后来我上了天界，雨龙天神帮我，我才知道你没有死，我当时就想，真好……我还是做到了。剩下你都知道了，但是我一会儿要和你说的话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你不要有负担，我就是想把压在心里几百年的话说出来……”
“说吧，我在听。”
“嗯！”洛青悬重重地点点头：“我说，烛沉，我爱你。一直，一直，一直都好爱你。爱到看到你就会忍不住笑意，心里暖暖的，只要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想起你都会瞬间来了精神。希望你好，希望你比我好，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好，都快乐。只要你开心，我可以放弃任何事，只要你幸福，我可以祝福你和任何人，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吗？”
“对。”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想的是长相厮守吗？”
“长相厮守？”洛青悬摇摇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你喜欢也要你喜欢的人喜欢你才行，这样才能长相厮守。不然这段感情就不成立了，一个人一头热，强留在身边不是相守，是残忍。”
“我从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大度的一面。”
“大度？我有吗？”
“有，现在就是。”
“不是的！”她看着他：“我不大度！我小气得很！但是，我要把你的感觉放在第一位啊！表明心意的话我在静惜公主的墓里说过一次了，当时你没有理我啊。我又是自卑的，本来我们是差不多的，忽然就变得落差那么大，我不是故意要攀着你的……可都怪你啊，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让我感觉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条永远没有办法的逾越的鸿沟……”
“你说要把我的感觉放在第一位，可你还没有真的问过我，这几百年压在你心里的话都是这么冷静的吗？”
他想让自己说什么？
洛青悬知道自己嘴上口口声声说要把这百年的心里还交代清楚，可是，她现在并不确定眼前的烛沉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迷糊产生的幻觉，若是幻觉，就算她在激动些也不会有什么顾虑，若是真的，那再醒来又该如何面对他？
“要放弃吗？”
放弃？她不要！话到这里已然说的差不多了，事到如今自己又怎么会放弃？
她微微张口，嘴唇忍不住颤抖，洛青悬闭上眼，攥着拳头，道：“烛沉，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吗？你就不能也喜欢我一下吗？你就不能和我……凑合一下吗……”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