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苏衍霆,苏荞心头一恍,有些人深埋在心底,不代表真的已经无动于衷。
听到陆靖深这么问,她更肯定那晚在茶楼,他的确全都听到了。
苏荞没开口否认,喜欢上自己的叔叔,说出去可能是会被唾弃的事情,但现在这个秘密被陆靖深发现,还被他捅破那层纸,她不但没有恐慌,反而觉得释然,仿佛常年戴在她脸上闷得她喘不过气来的面具终于可以暂时卸下来。
“八年前,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黎荀的父亲拉了我一把。”他说起往事神色平静:“黎荀对我来说,更像妹妹,她跟蒋熙一样,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说起来,黎荀比你还要大几岁。”
苏荞听他提到自己,心里微微起了波澜。
“在不久前,我还想着,今年年末向黎荀正式求婚,争取在明年中旬完成婚礼。”
“这样挺好的。”她没头没尾的开口。
陆靖深没有说话。
他本来也觉得挺好的,可是在纽约的时候,他拒绝黎荀的示好,那日跟黎敬亭在书房的谈话,黎敬亭应该看出他没有拿婚姻当筹码的打算,黎荀对他的感情众所周知,他对黎荀却始终没说过喜欢,跟她的相处模式,和以前把她当妹妹时没差别,所以今天中午黎敬亭才会在电梯前对他说那么一句话。
轿车在中途靠边停下来。
苏荞从沉思中回神,她转过头,不解地看过去。
陆靖深往后放倒驾驶座椅,他靠躺在上面,暂时没有开车的意思,他闭上眼,像是打算就这样在路边休息,苏荞被晾在旁边,她不知道该干什么,总不能学他把座椅放一放躺上面养神。
过了会儿,陆靖深还没有起来,好像睡着了。
苏荞偏过头看他,车内的光线晦暗,看不清楚男人的五官,却给人冷硬不好相处的感觉。
中午,蒋梅君说的话又出现在她脑海里。
鼎盛会聘请专门的经理人打理。
那么他呢?
苏荞视线落在他挺括的衬衫领口处,他对鼎盛而言算什么,她也有细细的算过,蒋梅君有20鼎盛股份,蒋旭有20,陆则冬有10,那他的手里又有多少,陆则冬说他需要黎荀父亲的鼎盛股份,即便她不了解鼎盛内部什么情况,从蒋家人对鼎盛股份的分配,大概也猜出他跟蒋梅君不对盘。
对蒋家来说,他可能永远只是个外人。
苏荞还记得他在恒丰办公室望过来的那一眼,虽然凌厉冷酷,眼中却有化不开的倦意。
整天斗来斗去,尤其是在鼎盛控股这种大集团里。
她突然想问他一句,不累么?
如果真的不累,他现在不会躺在这儿。
苏荞想起他给自己送猫的晚上,即便身上有洗过澡的沐浴露味道,依旧难掩浓浓的酒气步入职场后,她越发看清那些饭局应酬,并不是自己真喜欢喝酒,不过是别人借着热情灌你,没了挡酒的人,作为企业老总,要想跟其他人打成一片,不得不喝。
车里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苏荞想说节哀,又觉得挺虚伪的。
“她在嫁给我爸之前,跟过蒋行文几年。”
陆靖深自顾自说着,口吻平淡:“那时候蒋行文刚被家里派到内地办厂,我妈从外地来海城找工作,进了蒋家办置的一家工厂,她是厂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蒋行文为了把厂办好,有段时间一直住在厂里,日久生情说的应该就是他们这种,蒋行文当时已经在香港结婚,不过还是跟我妈开了头,后来他说回香港离婚,我妈等了他整整两年,没有等来他的人,却等来他跟妻子喜得千金的消息。”
苏荞望着他隐于阴影下的脸庞,只看到他说话时微微耸动的喉结,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说的内容却让她不知作何感想。
她想起那晚他在大桥上说的话,他父亲死于聚众赌博斗殴。
那他的母亲呢?
苏荞想问,却终究没问出口。
她也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把这些私密的事情告诉我?
陆靖深已经坐起身,他调整好座椅,捏了捏眉头,抬眼看她:“吓到你了?”
苏荞摇头,又补充一句:“你知道的,我胆子没这么小。”
车里压抑的气氛无声息消失。
陆靖深突然问她:“在恒丰工作有没有很累?”
“还好。”苏荞抿了抿唇角,“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每个公司都差不多。”
陆靖深点点头,他没再继续话题。
天河湾23幢公寓楼下,停着好几辆轿车,黑色巴博斯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大路旁边,雨还没有停,苏荞看了看自己牛津布制的休闲鞋,感觉会湿掉,她刚下车,一把雨伞已经罩在她的头顶。
一只大手,从她头顶拿掉她挡雨的手,轻轻握在宽厚温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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