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离开草屋后，在一个隐蔽的巷子落下身形，散了浑身的黑烟。
只见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枯瘦老头出现在巷子里，枯瘦的脸庞好似只有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一双倒三角眼睛，看起来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王大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施施然的走出了巷子，向县衙慢腾腾的走去。
“王大人，您老回来了呀。”
县衙门口的看门小吏看到远处走来的王大人，赶紧殷勤的迎了上去。
王大人其实只是个师爷，但他是县令老爷眼前的红人，跟着县令少说也二十年了，为人又极好面子，小肚鸡肠，喜欢听别人叫他王大人，所以大家为了拍他马屁，从不叫王师爷。
昨天，这位王师爷在城外发现了一个新的勾栏，夸得如仙境般美妙，县令立即着人备马，拉着王师爷就去怜香惜玉去了，整夜未归，也不知道如今王师爷怎么自己回来了，却是未见县令老爷。
但这事显然不是一个门房该操心的，王师爷也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点了点头，就摇摇晃晃的迈进了县衙。
王师爷一路晃悠到内宅，拜见了夫人，找了个借口，说县令老爷贪看秋菊，今天就不回来了，让夫人放心。
夫人也知道自家老爷的德行，嘴里轻啐了一声，也不去管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稳住了内宅妇人，王师爷要了一辆马车赶往城外，动身去拖住县令。
王师爷一点不担心县令不听自己的话，跟着这个好色贪财，蠢苯如猪的县令这么多年，王师爷把县令的性格那是摸得透透的。只要自己再叫上来几个美女服侍，管教他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不知今夕何年。
坐在马车里，王师爷将窗帘掀起一条缝，打量着眼前庄严的县衙，轻叹了一口气。
人非草木，在这生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有感情的。要不是自己身患背痈，已经化脓发臭，药石难治，他也未必会走这条路。
但是想到那个圣门使者轻而易举的治好他的病，又给了他一团黑烟似的宝贝，让他一个老弱凡人变得身轻如燕，拥有那飞身绝迹的本事。事后还承诺引他入圣门，传修行宝典，将来长生不老。
王师爷本身又是个自私自利的性格，所以这刹那的良心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走吧。”
放下窗帘，王师爷淡淡的吩咐一声，就倚在车厢里，闭着眼睛畅想自己踏入修行，长生久视，富贵享之不尽的日子。
九州修行之风盛行，所以即使是个凡人，对修行者的事迹也不陌生。就在县城中心供奉斗姆娘娘的斗姆观里，观主就是个修行者，听说练气入窍已经开了一百零八窍，达到了小周天圆满。六扇门驻地里的密卫们，也都是练气入窍的修行者，飞檐走壁，开碑裂石只是等闲。
更有那感应筑基，生出内景的高人，可以御剑飞行，呼风唤雨。要是破开玄关，踏入外景，更或是修出法相，举手投足间天地之力加持，真好似陆地神仙一样。
但即使是凡人不懂修行的具体境界，也不会错称呼他们为神仙。因为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神仙的，斗姆娘娘是可以显灵的。
只有修出元神，飞升须延天，拜见弥罗至真帝君，才算是登了仙籍，可以称呼一声神仙。
随后可以在天下广修庙宇，应声显化，接受众生供奉。下河县就是传说中斗姆娘娘在此显灵过，救度众生，所以家家户户才虔诚供奉，修建庙宇。
有人期盼夜晚降临，好收割这满城的血肉灵魂；有人期盼过了今晚蜕凡化仙。张训也在自家书斋期盼今天的晚饭，下午他在河里捉鳝鱼，侥幸遇到了好几只大螃蟹。秋天正是这些甲壳食物最肥美的时候，张训虽然手里拿着书在温习，但心思早就飞到自家的厨房里了。
金乌西坠，玉兔高升，今夜是个好景色，天幕上半点云彩也没有，玉盘大放银辉，天河横贯夜空，太阴与众星灵气滋润着这片山河。
将近子时，除了勾栏瓦舍还有烛光闪烁外，下河县其他地方一片安静，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入睡了。
城北的那间破草屋突然溢出一股股黑烟，沿着地面向外蔓延。那个自称圣门使者的黑影此时并没有在屋内，只有个一人高的六棱水晶柱矗立在地面上，紫黑色的水晶柱闪烁着幽光，冒出一股股黑烟。
城北这片算得上是下河县的贫民窟，走街窜巷的乞丐，无家可归的浪儿大都聚集在这片。这里也没个像样的房子，都是胡乱搭建的茅草屋。
黑烟沿着巷子蔓延到周围的门户内，一个卷着破草席卧在地上的乞丐正熟睡着，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梦话。
黑烟慢慢将他吞噬，只见在烟雾里，乞丐的皮肉居然慢慢溶解消失，乞丐却没有丝毫疼痛，因皮肉消失暴露的后槽牙还在轻轻的磨着。
一会儿的功夫，这乞丐就只剩一具白花花的骨架卷在草席里，直到死也没有发出一声。吸收了血肉的黑烟此时掺杂着一丝丝猩红色。
同样的一幕不仅发生在这片贫民窟，在下河县的其他三个方向上也有大批居民死在黑烟下。城西码头的一间仓库里、城东怡红院的后院柴房里、还有城南县里大户叶员外家的小厮房间内，都赫然立着一根水晶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