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陪了司钺好些年的那匹枣红马,似乎叫赤龙,很威风,带着一股敢和任何人较量的蛮劲儿,像他那个人一样。
无论是行脚商人还是贩夫医官,无论是青布书生还是彩衣歌姬,无论是黄发老者还是垂髫幼儿,都追着花车热热闹闹地前行,纵然有宫中专门派出的仪仗队阻隔行人,但不同种类的花枝、香囊带着欢声笑语,还是会时而不时地飞到花车上来。
小孩子们最是有精神,成群结队地拍着手唱歌,唱什么“花喜鹊,早早唱,啄了乌鸦啄凤凰。天大的花车迎新娘,一迎迎到天边上。新郎原来非一个,一排排成一大行!一大行!”
他们的声音清脆响亮,还带着节拍,很是引人注意。开路的仪仗队听出了儿歌里的深意,个个涨红了脸,一边盼着宋明臻听不见或听不懂,一边横眉竖目地呵斥孩子们离开。
孩子们呼啦啦四散逃跑,偏还要继续拍着手笑嘻嘻地唱歌:“屋下有木非好木,日边有月不见光。镜里看花花有落,镜外看人人不长,人不长!”
继而又是一轮呵斥和嘲笑声。
碧落皱着眉,抬头看了宋明臻一眼。
“屋下之木”为“宋”,“日边有月”为“明”,儿歌里的意思很明显,在取笑玉镜公主宋明臻“传奇”的过去,并预测她凄惨的未来。
出乎碧落的意料,坐在花车里的宋明臻,嘴角竟然溢出一丝笑意来。
宋明臻自然是听到了,也听明白了。且不说瑨国人,就是黎国人也在嘲笑她几次被许于人而不能嫁——就是眼下这次,也不能真正做一次“新妇”,她的“无效成亲”又多了一次。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一场笑话,是一个专克夫君的扫把星。
就在昨天晚上之前,宋明臻自己也这么认为。那些她不愿提及的往事,把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直到昨天晚上,司钺坐在她身边,跟她说了那番话。
只要司钺珍视她,心里藏着她,愿意放下一切拉起她的手,她就再也不怕世人的冷眼,不怕前路艰险、道阻且长。
京城里的人们固然不能都去看花枝招展的新娘,那些不能一饱眼福的人只能换一种方式弥补遗憾。比如吧,京城的各大赌坊人满为患,都在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兑现着当初的赌约。
就拿聚宝赌坊来说,当初宋明臻进京的时候,他家赌坊在门口设下赌场,押将来玉镜公主会嫁给哪一位皇子。如今答案已经明了,当初好大一部分押楚王获胜的赌徒,此时赔得面色铁青,反倒那些把宝押到太子身上的人都面色红润,好似又过了一回新年。
不过无论是谁,都在大肆嘲笑着那个行为癫狂的酸书生李素生,因为当初他押的,是燕王司钺。纵观整个京城,恐怕只有这个家伙有这样奇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