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嗣王国,阿拉贡大省,盐风城。
最后一个抵抗的伊比利亚据点被潮水般的恐鱼和海嗣淹没,宣告伊比利亚东部的最后的抵抗势力被终结。
海嗣对整座城市展开了三天三夜的屠杀,截止到25日,盐风城已经彻底沦为废墟,大火将整座废墟上的哭叫都掩盖下去,死寂弥漫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潮汐拍打着大战后的沙滩,盐的气息和血的余息搅拌在一起,酿成了战争独特的苦涩味道,令每个心智道德正常的人都会感到哀沉。
海风倏忽吹过,卷起几阵淡淡的波痕,海面暂时风平浪静,一缕破碎的帆布在断戟上飘荡。
“……什么啊,这是…”
“这么多人,那些…所有人…所有人难道全都死完了吗?”
少女细如蚊呐的惊恐呢喃从暗处传出。
她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明亮,那种头晕目眩的嗡鸣感好转不少,至少远方海湾的冲击声已经能听得清了。
黑暗的天空中暴雨已经停息下来,偶尔有一两声雷鸣划过,闪电照亮了艾莉亚惨白的脸。
她大口喘着气,白雾在寒冷的夜晚有些显眼,大雨过后身体也被冻的瑟瑟发抖,近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趾,现在的状况极其糟糕。
血液漫过了她的脚踝…湿漉漉的,带着难以忍受的粘稠和腥气,弥漫在空气中的胶体被月光照射,散出一片莹蓝色的光芒,冷的彻骨。
斐迪亚少女,两眼迷茫无神,目睹着悲剧呈现在面前,她暂时已经无法思考了。
——面前的沙滩上,密密麻麻的恐鱼尸体,和那些死去的士兵,伟岸高大的审判官,边防军将官,甚至燃烧的巨舰堆在一起。
“唔…呕!咳呕!”
一股脑冲入鼻腔的腐朽臭味还有新鲜的腥味超出了承受能力,让艾莉亚不禁干呕起来,将自己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面前一个大约八米多深的巨坑,那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血泊了…凝固的血湖这种描述或许更加恰当一些。抽干血液的干尸,凌乱的肢体毛发和那些甲壳类碎屑漂浮在血湖的表面…其中还有抽搐的某种怪异生物,趴在尸块表面贪婪着吸食着。
“呃…呜!”
艾莉亚连忙偏开视线不敢再看哪怕一眼,她现在倒在地上,刚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勉强借着自己的法杖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昏过去前的记忆缓缓涌入脑海。
她记得那些大审判官冲上了海岸,那些在艾莉亚看来强大的,仅仅需要一炮就可以摧毁一整个街道那么强的手炮一直在开火,在她的印象中,那些审判官还没有多少次用过这样的武器。
她还目睹了那些飞速航行的炮舰快速靠近灯塔,整个岸边都在燃烧,灯塔的结构都被巨炮炸出的冲击波撼动。可怕的风犹如刀子,和真正的刀子没什么两样的,能把人刮飞,摔倒在地失去意识。
但是那些怪物还是顶着这样的攻击冲上来了,一个巨大到就连仰头都看不清的怪物用难以忍受的触手撕碎了船只,将那些大审判官都给砸死了。
撕咬,砍杀,铁铠钢板的碎裂声和那些咔咔的人肉咀嚼声几乎是混在了一起无法分辨。
自己吓坏了,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最后…她好像是…被什么硬硬的东西击中了头。
“啊…糟糕…!”
艾莉亚突然面露惊恐,她视野捕捉到的最后一幕…是老灯塔人满脸急色的朝她跑了过来,手里的钢叉…还在淌着血,而他的后面跟着的全都是恐鱼。
既然她还活着,那…
想到这里艾莉亚再也坐不住了,握了握自己的法杖,心慌气躁,高声喊了起来。
“老师…老师…黎博利爷爷!你在哪?”
“啊…”
刚想站起来,额头一阵剧痛,腰肢也一阵脱力让她狼狈的趔趄在地,手掌被磨出浅浅的伤痕。
艾莉亚震惊的瞪大眼睛,她发现自己腹部的创口正在溃烂,针扎般的刺痛传来,她打了个哆嗦,勉强动起僵硬的手指戳了一下腹部的伤口。
剧痛让她痛苦的抿起嘴角,不可思议的呆在原地,微微思索着移开了手掌。
她这是被恐鱼咬伤了,利齿般的伤口盘踞在她的皮肤表面,里面的毒素正在扩散,这些神经毒素被恐鱼的尖牙注射进来,含量是如此之多,几乎是将那里的皮肤都浸泡了一遍,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
艾莉亚后怕的叹了口气,幸好自己从小就有很强的抗毒性,不然换成一般人肯定早就全身神经麻痹,全身抽搐呼吸痉挛而死了,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能力…但是现在这确实救了她的命。
稍事休息,她简单的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了一下,用相对清洁的布料草草扎了起来,恢复了一丁点力气便吃力的站了起来。
“爷爷!您在吗?”
“唔…你们全都…”
“……不要,求求你们,是谁都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扶着手臂,眼神黯淡的独自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艾莉亚什么也没能发现,少女有些崩溃,心里的悲哀情绪占据了头脑,完全不能冷静下来。
目之所及,视野所至,皆是尸体。海风呼啸,吹来血腥。
少女绝望的瘫坐在尸堆上,深深的垂下头,那原本漂亮惹人注目的棕黄色长发现在也凌乱的披散在双肩上,浑身颤抖的样子像极了可怜的小兽,能让人升起很强的保护欲。
“艾、艾莉亚…”
突然一声粗砺嘶哑的嗬声让她猛地一惊,随后是无限的惊喜,连忙朝着那声源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
“老师…老师!你还好吗?”
被埋在尸堆里面只剩下一个头的老黎博利奄奄一息,他的四周满是恐鱼的尸体,都是被一个一个用钢叉戳死的。
艾莉亚咬着牙用尽力气,几乎把自己的伤口又弄得更严重了,才把这个侵泡在血海中的可怜老头拉了出来,当艾莉亚定睛看到老师的模样时,她的眼泪忍不住决堤了。
——老黎博利全身上下都是恐鱼利齿带来的撕裂伤,而最致命的那个…就是右臂,整个右臂都几乎被扯下来了,只剩下一小层皮肉和筋骨链接,其实和断掉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那把钢叉还紧紧的握在他的左手,上面的源石回路还在闪烁着属于灯塔守护者独特的光辉,这是这位老者的荣耀,伊比利亚黄金时代的证明。
艾莉亚心如刀绞,她宁愿是自己这样,自己毫无声息的躺在这里!只要老师没事,就算是她断掉四肢也无所谓!
从小自己就对灯塔感兴趣,常常趴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远方的舰队离去,带走一批珍贵的货物,水手们的依依惜别,还有那闪耀的灯塔明珠。
艾莉亚依旧记得那阳光明媚的一天,沙滩上风和日丽,她坐在一块礁石上,用手上的长棍无聊的拍打着沙地。陶醉的仰望那座直冲天空的灯塔建筑,在她印象里整个镇子上最显眼的标志。
她还看到那个很凶很凶的守望者老人,一如既往的板着可怕的脸从灯塔走出来,气势汹汹的举起钢叉作势要打自己。
“不要打我!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看,求您了!”年幼的斐迪亚女孩吓的抱住头,她可怜的苦苦哀求,老人明面上还是一副不嗤的样子,冷哼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