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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又见美莲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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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过去,春天便来了。

曾经以为沙漠永无尽头,当森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年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想振臂高呼,又想回到沙漠里去,这种感觉若是以前决不会有,因为现在他就像狗一样被人牵着,牵着他的是他咬过一口的少女。

黑眼。

那个夜晚里一场混战,上万个狐狼族的战士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鬼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西亚夫最先被人抓走,当天亮的时候,他也成了阶下囚。米蕾尼娅和他一直打到最后,不知打翻了多少人,手也软了。那么密集地攻击下,米蕾尼娅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发挥威力。

那少女一直不出手,就那么在沙丘上冷冷看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盯着他。天亮的时候,他们累得半死,又逃不掉,年特自顾不暇,终于失手,米蕾尼娅被人用网子扣住,那少女又突然用西亚夫威胁,他们无望逃走,只好就范了。

西亚夫不停地骂,而且对年特他们接受要挟很不理解。他是部落首领,知道对方一定不敢杀他,抓他或许有什么特殊目的,才没有以死相拼,但是年特会接受要挟他就想不通。

那少女根本不理西亚夫,好像对年特特别感兴趣,一路上天天用链子拴着脖子,牵着走,还时不时高兴地叫上两声。

最让年特耻辱的是,刚被抓住的时候,那少女一声叫就有一大群狐狼族的妇女冲上来将他好一通舔,直到脸上的油彩都不见了。那少女围着他来回转,兴奋地低声叫,蹭来蹭去,那副样子不像是狼,倒像是狗,不知道是不是在闹春。

米蕾尼娅很害怕,如果一大群狐狼族男子一拥而上将她舔一遍,她倒是宁愿死了,可是那少女对她的脸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是为年特的样子兴奋。

年特终于有机会在白天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她也是黑眼睛,只是在晚上才发绿。非常漂亮的黑眼睛,如果你突然望见她,便一定会先被那双眼睛所吸引,怪不得起名叫黑眼。她乌黑的头发藏在白狼皮里,她用手整理头发时候,实际上也是在整理那张白狼皮。她的皮肤比那白狼皮还要白,所以她的眼睛就显得格外乌黑,而且又大又深邃,就像深深的湖,让人看不到底,就想再看。

她身分尊贵,统率着上万人的队伍,人人对她恭敬犹如女王,几乎是像狼一样爬在地上说话,所以年特像狗一样被拴着走路,也不觉得太难过了。至少那些人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竟然是羡慕不已的眼神。她身边跟着的壮硕狐狼族女护卫就是在绿洲曾经袭击他们的人,显然这一切就是通风报信后的结果。

到了晚上,他才有机会回到米蕾尼娅和西亚夫那里。米蕾尼娅受到了很不礼遇的待遇,委屈得要命,不过没有被吃掉就算好,只是扎在年特怀里掉“金豆”。

私下里,西亚夫和他们说起那个少女:“她?黑眼啊!就是白牙的妹妹,说要给我的那个,我要她岂不是疯了!早在两年前集会时我就见过,一只小野狼,那么干巴巴的,又不是漂亮的女人……对了,也许你会喜欢。”

“她就是黑眼?”年特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西亚夫,“谁说野蛮人傻,这种事一清二楚嘛。”在他印象里,黑眼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女,而且很独特,行为诡异,会咬死人的危险,眼睛却永远是那么明亮,有一张无邪的面孔。或者说,像是一头野兽的纯真。

年特突然有一个想法:“只要跟着她,就一定可以见到白牙,那时就有机会动手!”这个念头成了他们暂时不肯逃走的原因,实际上,狐狼族既不想杀他们,也不担心他们逃走。否则,当天夜里抓他们的时候就不会费力生擒,按照西亚夫的解释,狐狼族生擒敌人的大多目的是为了尝点新鲜的肉,现吃现杀。

西亚夫倒是不担心被杀,因为他好歹也是大部落的首领,狐狼族抓他们时动静太大,没有把握完全不走漏风声,不敢要他的命,只是不太有礼貌。黑眼抓他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西亚夫整天大吼,黑眼只是不理,似乎目标根本不是他。

基于这种分析,西亚夫和米蕾尼娅都对年特投来怀疑的目光:“你是不是对她干过什么?一定是你!”

“我?怎么会!”年特真是无法自辩,“我还不是一样和你们……”

“呜呜!”一到天亮,黑眼发出高兴的叫声来拉人,不,是拉宠狗,年特翻着白眼被带走,米蕾尼娅和西亚夫说个不停:“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们骑着骆驼,只是被人看着,其实比年特还要轻松。食水都被拿走,狐狼族根本不怕他们逃走,只是不许他们任意行动。年特就惨了,黑眼骑着骆驼走在队伍前面,高高兴兴牵着他,还总是嫌他走得慢。

黑眼明明懂得人类的语言,却几乎不说,只是像唱歌一样嚎个几句。年特当然也不肯和她说话,碍于米蕾尼娅和西亚夫都在她手里,自己还另有目的,不好发作,但是叫他忍气吞声到毫不在乎却是不能,气冲冲地跟着走,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相信真的狼也看得懂。

黑眼在不打架的时候也是把腰挺得直直的,这一点和人类一致,其他的狐狼族则是随时都弓着腰,好像是脊椎天生如此。

一个狐狼青年突然蹿到前面仰着头“呜呜”两声,就好像是狗发出的不满的声音,黑眼扬起鞭子“叭”的一声,喉咙里“咕噜”作响,那个青年就乖乖跑了。又有一个装束和别人不同的老者头上带着狐狸皮,面孔也尖尖的,骑着骆驼跑到前面来,“呜……呜……!”一面发出有节奏的嚎叫,一面用鼻子尖向前方侧了侧,黑眼“呼”的一声,那个老者一声低吼,就有一小队人扬鞭跑到前面去探路了。

黑眼带着年特停下来,等着整个队伍都过去。中途米蕾尼娅和西亚夫经过时望着年特挥挥手,就有人发出威胁的吼声,将他们的骆驼打了两鞭子。

年特苦笑,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狐狼族很少说话,他们的语言绝大部分都是身体语言,就像是——利茨做小哑巴的时候,他倒是挺适应,而且学得很快。刚才米蕾尼娅挥手,似乎在狐狼族是另一个意思,反正他们很在乎。

等到队伍全部过去了,上万人的驼队把黄沙地踩得乱七八糟。年特、黑眼和那只老狐狸已经在队伍的最后。那只老狐狸似乎就是巫祭,举起手里的短杖“呜……呜呜……”几声轻叫,平地便起了一层奇怪的旋风,像摊煎饼一样把后面的大片沙地翻了一遍,并且一直向后面延伸过去。这样一来,脚印就都没有了。

沙漠里时常会有风暴,那老狐狸仍然坚持要这样做,那种谨慎让年特暗骂:“真是一只老狐狸!”

任务完成,那老狐狸十分得意,伸着脖子摇头晃脑。黑眼又要返回队伍前面,鞭打骆驼,骆驼便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年特注意力不集中,便被拉得几乎摔倒。他的脖子上勒着长长的铁链,尽头在黑眼手里,若是被拖到了说不定会被勒死。

“可恶!”年特手脚在地上踉踉跄跄地爬了几下,总算跟上骆驼。他在沙子上跑步十分吃力,当然没法和骆驼相比。黑眼却来了兴趣,不住抽打骆驼,骆驼悲哀地叫着,越跑越快,年特狼狈不堪,只能努力跟上。黑眼十分高兴,在驼背上仰着头兴奋地叫个不停,队伍里的狐狼青年都对年特投来仇视的目光,年特可没有空去理他们。

“可恶!不要小看人类!”年特咬紧牙关,拼命起来,拿出刚入学时被虐待的拼命精神,憋住一口气,越跑越快。他现在内外兼修,比前两年强壮得多,换了两口气后,竟然跑到骆驼的前面。

黑眼不住娇叫,兴奋到了极点,在骆驼背上跳了两下,凌空翻了个筋斗,拿着手里的链子轻轻甩动,追逐着抽年特的屁股。

年特早就憋着一口气,暗骂:“死丫头!有你的好看!”

他越跑越快,将骆驼落在后面,链子也拉直了。他成心将黑眼拉下驼背,右手掌插在脖子的链圈里,拼命跑,用力向前拉。背后传来黑眼奇异的叫声,似乎有些焦急。年特知道她已经在用力拉链子,更是一边跑一边较劲,咬着牙用力往前拉扯。黑眼将链子缠在手上不太容易解脱,年特只等着黑眼落下来将她也像死狗一样拖上一段。

心中窃喜的时候,年特却突然觉得脖子上铁链的压力松了,前半身向前一冲,差点摔倒。回头看的时候,黑眼却从半空中一声呼哨直扑过来,白狼皮一甩,就像是饿狼扑食,凌空迎面骑在他的头上。

年特被冲得一晃,下意识地扶住黑眼的胳膊。他的身体尚未停稳,晃动着,面部便扎在黑眼裸露的雪白大腿之间,突然一片漆黑,年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一股热流喷到他的脸上,顺着头发和鼻子流得满身都是——黑眼竟然在他的脸上撒了一泡尿。

屈辱。

年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狂叫着把黑眼从肩膀上扔下去,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做梦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种事。光辉的骑士,骄傲的贵族领主,人类中的男人,竟然脸上被……

黑眼小心地落在地上,抖了抖便跳回到自己的骆驼上,满脸得意之色,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年特猛然朝她怒视,黑眼的表情变得有些懊恼,叫了一声,不理他向前跑去。一个狐狼青年骑着骆驼跑过来,跳下来将缰绳交给年特,似乎是奉命给他坐骑。

“哼!”年特狠狠打开对方的手,本以为那个狐狼青年会冲他咆哮不已,谁知那人却躲开两步,眼中尽是哀求的神色。年特心中一动,突然发现所有的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那狐狼青年除了态度恭敬之外似乎还有些畏惧,举目望去,所有的人一改原先的妒忌和仇视,眼神都变得十分羡慕和恭敬。

那青年半站在那里犹豫着,突然躺下去在湿掉的沙地上打起滚来,将脸在年特腿上蹭了蹭。年特诧异地向后退了一步,看到很多尿液从他身上淌下来。黑眼这一次解决很充分,水量相当充足,那青年便是想沾些光。

年特顿时明白气味对狐狼族来说是很重要的阶级划分,那青年这种举动无疑是在投机,顿时惹来了很多人的怒吼。一群人冲过来对他又抽又打,那青年被打得不住哀叫,一群老狐狼跑过来踩在他身上撒尿,骚得不得了,将那青年辛苦沾上的气味完全覆盖了才罢休。

年特闻着自己身上,很是想吐,但看到那青年的惨状,又觉得吐出来一定会惹来狐狼族的众怒,只好站在那里发呆,看着那青年像是十分羞耻地缩着头跑回去,人人对他怒视。

“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竟然有女人在我脸上撒尿来升级!”年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他望着黑眼的背影,很想不顾一切把她从驼背上揪下来暴捶一番,但是又觉得黑眼实力不俗,说不定打不过她。

“我要忍耐!”为了报仇眼下必须忍下这口气,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年特只能这样劝告自己,这是他能找到的惟一不发作的借口,而且很有效。

黑眼回过身来招手,有人跑过来捡起铁链把他往前面带,神态上又很小心,生怕年特发火到他头上,不住焦急地暗示着,神色当真已经像狗一样可怜,直到年特上了骆驼,才敢拉着骆驼的缰绳往前面去,将铁链交还给黑眼。

黑眼拉着铁链一直处在兴奋中,一只手揽着白狼皮像甩头发一样捋了一下,神采飞扬,一种媚到骨子里的表情如同昙花一现,年特盛怒中突然心神一荡,随即扭过头去不看,铁青着脸不住运气。

黑眼似乎有些气恼,低叫着轻轻拉铁链,想让他扭过头来,年特只是不理。黑眼似乎知道他有些脾气,也不勉强,无可奈何地抱怨了两声,突然吐出一句人话让年特吃了一惊:“南蛮!”

到了晚上,米蕾尼娅当然对年特大发脾气,不许他靠近。年特用沙子在脸上涂抹,用仅有的一点儿净水擦来擦去,也没有什么效果。脸上还好说,头发和衣服上都是黑眼的尿骚味儿,已经干了,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西亚夫倒是挺高兴,解释说这是看得起他,尤其是尿在脸上,简直是恩宠,是独占的表示。

“好什么!”年特恨恨地说,“拿我当一条狗!早晚报这个愁!”

西亚夫“嗯”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一种“恩将仇报”,但是从人类的角度和战士的尊严上都可以理解。狮子族生来高傲,这一点和人类的自尊心倒是比较相通。大概狮子族与狐狼族不和,看不惯他们的这种下贱习俗也是原因之一。

“米蕾尼娅,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讨厌!我不管!不要靠近我!”

就这样,米蕾尼娅二十多天不许年特碰她,说直到洗过澡为止。煎熬中经过二十多天的沙漠旅程,终于到达了沙漠的边缘,狐狼森林的交界处。竟然有一条驼马路一直延伸进去,常青的灌木丛,然后是黑乎乎的森林。驼队停了下来休整,年特回头望着沙漠,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最后一个沙丘,就好像在呼唤着他,向他告别。脚下已经是坚实的土壤,从密林深处飘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枯叶,随着风一直飘到广阔的沙丘那一边去了。风吹动着,沙丘上的沙子便缓缓流动,年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跑回去,看看那沙丘后面的样子。明明自己就是从那边来的,但是永远在变换着形状的沙丘就是有那种魅力。

人是不是永远这么多疑?永远想要回头看一看?

狐狼族的队伍鸦雀无声,驼马偶然跺跺蹄子,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黑眼跃上驼背站起来,昂首发出了一声非常悠长的嚎叫,远远传进密林深处,而密林深处也回音一般传回一声狼嗥,队伍便继续往前走。

年特的脖子一紧,黑眼在拉他。颓然叹息,年特回身跟了上去,竟然已是身不由己。沙漠虽然残酷,却是一个无比自由的世界。此刻满眼青翠,年特的心却飞到了那黄沙漫天的世界,流连在宝石湖边的绿洲。

灌木丛只是衍生在密林的外缘,似乎是狐狼族有意保留一般,这个季节已经有些花蕾。黑眼摘下一个红红的东西,高兴地吃了,“呜呜”叫两声,竟然还丢给了年特一个。

年特依然生气,但是习惯性一把接过来了,也不想丢掉。这东西似乎是花苞,年特放在嘴里,又涩又酸,舌头也像是被蜇了一样麻木起来,连忙呸呸吐了。黑眼也不生气,嘻嘻笑着,便和普通的少女没有什么两样。

年特瞪她一眼,过了这么多日子,对她的行为已经适应了很多。黑眼是个混血儿,但是明显人类的优点都保留在她身上了。年特是她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类的陌生男子,若从野蛮人的角度来说,黑眼对待俘虏已经很不错了,年特知道她有很多好意,但是在他的角度,那习俗好意就像是主人对待狗,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黑眼突然停了停,年特注意到她的耳朵稍微有些尖,而且非常灵活地转动着。前面的树林里冲出很多狐狼族的妇女来,队伍便热闹起来,到处是呜呜的说话声。妇女们拥着黑眼,帮忙拉骆驼、递水和湿布,很多人急着看驼队带回来的东西。有人看到年特尖叫了两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又很惊奇。

黑眼得意洋洋,神色间似乎在不住夸耀。妇女们对狐狼的年轻男子似乎不是太尊重,帮助的对象都是老狐狼和女子,最后才轮到年轻男子。这使年特多了一个疑问——难道狐狼族是母权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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