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心与验尸官、差役及小厮一行四人匆匆到了王府,见府上大门半开,明显是急迫等待来人处理。八名高大的家丁一字排开,把一拨好事围观之徒堵在府外,只开了个口子放然心等人进去。
小厮领路,在偌大的王府内迂回好一番后,好容易才到了案发之地——王公子居室前。
王仲海僵立门前,脸色铁青,身子不断颤动,显然在努力控制情绪,他不惑之年方得一子,妻子又因临盆期间出血过多闭目而去,甚至都未能留下一句遗言。
王公子可说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寄托,比掌上明珠更胜三分。往后二十余年他都未再续弦,除了料理生意,便一心一意抚养爱子,却不料儿子成长过程中仍是落下暗疾,导致双腿不能行走,遍寻周边名医都不能治愈。所谓祸福相依、日无满盈,他事业顺遂,却换来了至亲的苦厄,老天爷手中拿捏的一直判官笔,让他多年来饱受创痛、火气全无,不得不顺应天命,想方设法自我排解忧愁。
谁能想祸不单行,谷底仍未见底,苦厄不是尽头,今日突然丧子,让他如遭五雷轰顶,痛不欲生,对世间已全无留恋。他还留下一口气,便是下定决心要为孩儿报仇雪恨,待罪魁祸首伏法后便了结余生,与从前朝夕相伴、体贴谅己的爱妻在黄土地下重逢见面,再续前缘。
因他慷慨好施,与薄县令渊源颇深,有事一贯直接找他解决,本以为这次来的必定是薄县令,没想到来了一个师爷装扮的年轻小伙子,心中生出疑窦,加上情绪恶劣,便冲然心问:“你是什么人,薄县令呢?”
然心知他心情不佳,也不计较,拱手回复:“这位定是王老爷,薄大人和齐师爷有要事到州府上报去了。我是县衙里的师爷岑心,特来府上替老爷排忧解难,请老爷节哀。”
旁边一名佣人模样的中年人附耳对王仲海说:“这人便是最近声名颇响的续命师爷,说不定真有些法子能找到凶手。”
然心听觉灵敏,尽收耳里,没想到这事能增加别人对他的信赖,不由觉得之前没有白费力气。
王仲海神情缓和下来,回礼道:“是老夫鲁莽了,请岑师爷体谅老夫的丧子之痛,无法控制自己。”说时止不住滚出来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连忙伸手掩住脸颊,拭去泪水。
然心看了不忍,便打断他的思绪:“还请大人领我去看现场,好尽快找些蛛丝马迹。”
“是,是,请师爷随我过来。”王仲海回过神来,赶紧领然心进屋。
事发后的现场,按王仲海的吩咐并未做任何挪动,仍然是事发当时的模样。
王仲海仍无法接受白发送黑发的现实,被佣人搀扶着坐在的交椅上,头朝门外闭紧眼睑,不看一眼。
然心却怔怔在现场,半晌未动,被眼前的景象大大震动了。
躺在地上的尸体不只一具。
而是两具。
除了王公子,便是半年前随他入府的惜如,此刻瞳孔涣散,侧躺在地,没有一丝活气。半年前仍旧栩栩如生,在他面前有说有笑的一双璧人,如今却宛如两束掐灭了焰火的枯萎草垛,以突兀的躺姿,无声无息地倒伏着。
恍如隔世的错觉,让他的眼前出现了短暂的迷离感,当日在茶馆所见,过往路人龌龊的言语让他深感不适和抵触,唯独这对年轻男女相逢时,春风化雨般的交流和举止,让他舒适愉悦,认为人世的美好正当如此。
菩提本无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