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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穿着一身素服,头戴一顶黑色武冠,武冠原是侍卫武士们常戴的一种帽子,后来江湖武人们也喜欢这种能护头的冠帽。来人冠带很宽,压到了眉际,两鬓的饰带也垂到脸颊,本来脸色黝黑,衬在黑色冠帽下,更显脸黑。刘縯一抱拳“刘縯见过兄台”,黑脸人也抱拳道:“久仰伯升兄大名,今日特来拜会。”
天色完全黑定,刘全已在西厢房掌上了灯。刘家房屋充沛,西厢房已成为刘縯专门议事用的房间。
刘縯将黑脸人迎进西厢房。黑脸人见刘秀跟在刘縯身边,略有迟疑。刘縯指着刘秀道:“这是我胞弟刘文叔。”
黑脸人对刘秀抱拳道:“久闻文叔的贤名。”
“过奖了,刘秀见过兄台。”
三人落座,黑脸人对刘縯笑道:“其实我曾有幸在蔡阳一次酒宴上见过伯升兄,很荣幸今日再次相见。”
刘縯一愣,黑脸人道:“兄弟姓胡,曾陪亭长向伯升兄敬过酒。”
刘縯隐约记起了喝酒时的那一个照面,又想起当初亭长拍胸脯说得那么坦诚,没想到背后竟然杀了刘骞,刘縯不禁怒气上涌,“哼”了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黑脸人忙起身作揖,“伯升兄息怒,请容我讲明情况。”
刘縯怒道:“人都被杀了,还有什么情况可讲,只恨没有早日手刃了那东西,竟落得让他杀了我刘家兄弟。”
黑脸人不做声,任凭刘縯发火,低着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
刘秀见刘縯尤是满脸怒气,忙道:“大哥先别生气,听听胡兄怎么说。”
黑脸人感谢刘秀替自己说话,冲着刘秀友好地点点头。
刘縯不说话,冷冷地看着黑脸人。
黑脸人对刘秀点头一笑,然后将布袋递给刘縯道:“伯升兄,这是我们亭长给伯升兄的一点薄礼,他本来是要亲自登门拜访的,又怕这个时节,登门拜访惹人闲话。”
刘縯把黑脸人的手一推,“哼”了一声,“我刘縯岂是贪财忘义之辈。”
黑脸人不敢强推,只得顺势把布袋搁在桌上,连连点头道:“都知道伯升一世英雄,光明磊落,这只是我们对伯升的一点敬意,没有别的意思。”
刘秀见刘縯看也不看那布袋,便对黑脸人道:“胡兄,大哥看重的不是礼节财物,而是江湖道义,今天的事你们让大哥如何处理?”
黑脸人默默把布袋往前推了一下,不等刘縯有反应,站起身,向刘縯一作揖,“我现在就是来给伯升兄说明原委的。我们本来是按伯升兄的意思与子张和解,但子张始终一分钱也不肯出,你说,让人家孩子咋想,要不是亭长阻止他,他早就报仇了。都说好了子张出钱赔偿,做个了断。子张总是推脱,三番五次欺骗我们。每次说好日子了断,到了日子就耍无赖。亭长找他们讲理,哪知道子张和刘骞竟动了刀,亭长本来只是拿剑一挡,谁知那刘骞年轻气盛,一直往上冲……亭长本意真不是要杀他的,所以特来给伯升兄讲明情况,请伯升兄能周旋一下……”说到这里,黑脸人小心地看着刘縯,然后又指着布袋道:“这是亭长敬重伯升兄的一点意思,是当年高祖留下的珍珠玉石。”
刘縯沉着脸不说话。高祖的珍宝价值不菲,更是刘家荣耀的象征。
刘秀知道刘縯为难,忙道:“你们的仇怨是痛快了,但刘家的事怎么了结?”
黑脸人诚恳道:“这次事出意外,确非有意,一定请伯升兄海涵,这本是他们两家的个人恩怨,伯升兄是江湖豪杰,万望不要只存一族私见,也当体谅其他兄弟。”
刘縯道:“你倒说的轻巧,杀了你家兄弟试试。”说完两眼一瞪,直视着黑脸人。黑脸人看着刘縯虎目生光,不禁一激灵,陪笑道:“知道伯升为难,万望体谅实情,多多包涵。”
刘縯怒目不语。
刘秀看了一眼刘縯,转头对黑脸人道:“胡兄,你们这样确实让大哥为难,刘家死了人,对大家没有交待肯定说不过去,放在谁家去处理都是这样。大哥当然不会只站在刘家一族之私上,大哥会秉着江湖道义,但即使大哥不为难亭长,谁能保证子张叔家……”
黑脸人忙道:“只要伯升能够包涵,子张家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
刘縯厉声道:“你们还想处理什么!”
黑脸人忙道:“伯升误会了,我是说如果刘子张还要来寻仇滋事,我们会尽量处理好,只望伯升能够海涵。”
刘秀道:“只要你们顾及刘家的颜面,又不失公平道义,大哥自会公道处之。”
黑脸人拍着胸脯,“好,好,只要伯升包涵,我们一定不再出事端。”
刘縯明白刘秀是希望自己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由他们自己解决,这样可以借这件事给刘家宗室一点压力,让大家认同宗室子弟练武强兵,也可在江湖上树立自己超越刘姓宗室的名声。毕竟刘縯的名声早已不是在舂陵乡,整个南阳郡已经无人不知,甚至南阳外也有很多人在传扬刘縯的大名。刘縯处理刘骞的事显然已经不再是家族恩怨的纷争,很多人都会关注刘縯如何对待江湖道义和家族私利。
刘縯想定,朗声对黑脸人道:“这次你们做的太过分,我希望你们能给子张叔他们有所交待,我可以不插手你们的个人恩怨,但你们必须处理得当,不许为难刘家。”
黑脸人得到刘縯这话,心中大喜,连连作揖,“好,好,好,有伯升一句话,我们一定谨慎处置。”
刘縯指着布袋道:“你把这些拿回去吧,若有失信,就别怪我刘縯不客气。”
“一点小心意,请伯升兄一定笑纳,否则我回去实在没法交待。”黑脸人说完匆匆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