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一向起得早,到后花园练剑去了。一会儿就来,您先坐待片刻。”
李太监只是一笑,在椅子上坐下,见仆人端过来香茗,轻呷了一小口,连声赞道:
“好茶!雨前龙井。我口福看来是不浅哪。在初春季节,此茶还保留着原味,也不知道贵府有什么保鲜的秘方?能否透露一二呀?”
元婉芳说道:
“这些事我也不甚了解,都是下人琢磨的。说是用坛子封严实了,拿冰袋镇着,深埋在地下,经年也不变味儿。”
李辅国身穿朝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就听李太监高声说道:
“李辅国接旨!”
李辅国慌忙跪倒在地。
李太监展开圣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今天天气好,丞相来点卯。陪朕赏歌舞,对弈论攻剿。宝应元年二月,钦此。”
李辅国慌忙望旨叩拜谢恩,三呼万岁毕,站起身来,跟随李太监去了。
翠香见元婉芳脸上很不高兴的样子,不敢前去打扰,悄悄地要往外走。
元婉芳却叫住了她:“你回来。”“
是!主子。”翠香小心地答应一声,把迈出门外的左脚又收了回来,恭立在门边。
元夫人脸色略有好转,轻轻“哼”了一声,开口问道:
“刚才我让你接替金总管的事,可想妥了吗?”
翠香怕她有气没地方泄,来找自己的晦气,便跪在地上道:
“回主子的话,奴婢还没有得空去找金总管。”
“哼!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不如干脆说不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去。我如今老了,李辅国老猫闻腥,看中了你吗?可现在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放肆!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轮不到你来管我!”翠香慌忙叩首道:“主子千万不可动怒,吓死奴才也不敢的!奴才有不是之处,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别气坏了身子。”说完,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元婉芳生气地说道:
“快起来吧!去找金总管办一下交接的事。”
翠香磕了个头道:
“谢主子垂爱!奴才这就去找他。”然后起身离去。
小丫鬟荷花、冬梅挨了翠香一顿骂,心里委屈,便找到亲娘舅金总管,添油加醋地说了好多翠香的不是,想让他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丞相府总管金公奇,被下人们称为“铁公鸡”,四十岁开外,一对三角眼,满脸横丝肉,酒糟鼻子,四方阔口,海下一部乱糟糟的胡须,头戴文生公子巾,身上穿青挂皂,脚下一双抓地虎快靴,腰扎一条巴掌宽的牛皮板儿带,铜狮子头别子,肋下挎一把宝剑,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他要是把三角眼一瞪,那些丫鬟、婆子,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就是被扣了工钱,也不敢去问个明白。别看金公奇那么霸道,就是不敢惹翠香。
到了午时,金公奇回到自己的厢房屋,老婆给他端过来一壶烧酒,一碟茴香豆,一盘酱牛肉,摆放在桌子上。他骗腿坐在床上,自斟自饮着,心理盘算着如何整治一下翠香。
丞相府的总管比五品台抚还要吃得开,想拍他马屁的人,都怕挨不上边儿。要整治个一般的丫鬟,那是老虎吃蛤蟆——小菜一碟!至于这个翠香,就该动一番脑筋了,知道她与李辅国有着特殊的关系,弄不好就丢了这个饭碗的。想了好一阵儿,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正在这时候,门帘一挑,走进来丫鬟翠香,身后跟着银屏、紫玉。
金公奇以为翠香是来赔礼道歉的,瞥了她们仨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唔哟喝!三位姑娘驾临舍下,有何贵干哪?”
“金公奇!”翠香看着他那副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高声叫了一声他的名讳。
丞相府的下人们,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金公奇不由得“嗯”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在她们脸上扫视着,恨不得跳过去扇她们几个大嘴巴。
翠香镇静地说道:
“金总管!元夫人发下话来,派我来接替总管之职,准备办理交接事宜吧。”
金公奇酒量不大,每顿喝不上三两酒,便醉得找不着北。平日里摆上酒壶,也不见得就喝二两,就是摆摆谱。今儿个心理不痛快,又多贪了半两,说话就没把门儿的了,抬手掀翻了桌子,瞪起三角眼说道:
“什么?你来接替我的差事?”
“是的!元夫人的意思。”翠香不紧不慢地说道。
金公奇旋身下了床,光着脚丫子,举手就朝翠香打过来。银屏、紫玉伸手抓住他的双臂,往后一拧,把他按倒在床边。
金公奇翻白着眼睛破口大骂:
“什么他妈的元夫人!纯粹是个忘恩负义的淫妇。那重喜、重明两个王八蛋,就是大爷我的种!哈哈哈!李辅国没那玩艺儿,是那个姓元的小贱人,死乞白赖的勾引我,她有几根毛我都知道!我还没老呢,这狗娘养的就往外轰我,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这个婊子养的!”翠香听他骂得越来越没有人话了,这里离元婉芳的小楼又不远,怕是让她听得,定然责怪我办事不利,便吩咐银屏、紫玉道:
“把他拉出去,找东西把他的臭嘴堵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