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德与阳炎走进飞船的主会议室的时候,正听到耀晴在训话。训话的对象是子建、子新率领的埋伏部队中的一员将领。“……等到我们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绕过了我们的防线——”他说着;随即被耀晴打断:“如果不是从上空的话,那必是用堑绕过了围防。这种事情,你们必须要多加注意啊。如今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兵力又少,最是不能出什么差池。”她说着;看到祐德与阳炎两人回来了,于是随即便让那名将领回去了。“侦查部队都差不多到齐了。你们回来得算晚的,我以为会更快的。”耀晴说道。但是祐德与阳炎没有说话。耀晴看到他们的脸色不太对,于是说:“怎么了?受伤了吗?还是任务进行得不顺利?”
“是劳伦……”阳炎开口说道。
“劳伦……奥罗拉?他倒确实还没回来。不会是……”耀晴说到这里,看着他们紧蹙的眉头,明白过来了。
“就在我们眼前……”祐德只说这么一句,就哽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了。
当他们主力部队没有遇到杰西卡的时候,耀晴就已经有些担心了。既然他们没有遇到杰西卡,那就必然会有一支部队遭遇杰西卡。她本来是以为某支埋伏部队出事了,却不成想她居然找上了侦查部队。
“你们当时在旁边?有录像吗?”
祐德点点头。
“好。走。”
他们一行人当即便去到了保密室。耀晴着手将两人的辅助作战装置中的实时录像导出。祐德的录像很顺利地导出来了,但日高阳炎的录像却一直显示导出失败。
耀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先看祐德的录像吧。”她于是说。
三人一同把祐德的后半段作战录像看完。随后,耀晴又将录像调回到两人一同冲出峡谷的时候,再次播放。他们一同凝神看着,突然,耀晴将录像停下,往前调了几帧。那是祐德施放雷暴术的时候。耀晴指着屏幕左侧闪电簇中的一道,说:“看这里,注意看。”随后她接着慢放了几帧。他们看到,这条闪电竟然与其他闪电的方向不同——它是向后传播的。祐德当时面对数量如此多、如此夺目的闪电,自然是难以发现。直到回看录像,耀晴才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处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祐德一时也搞不懂。
“会不会是从你杖尖偶然发射出的一条,方向错误的闪电?”阳炎说道。
“不,绝对不是。后方是雷暴术绝对的盲区,否则我早就葬身在自己的闪电之下了。”
“可……”阳炎拿起他自己的辅助作战系统,对比着屏幕上那条闪电的方位大致比划了一下。他的手指落到祐德的左肩:“那,这是怎么回事?”
祐德还疑惑呢,“我的肩膀怎么了?”定睛一看,左肩有一处小孔洞,周围一圈法袍已经被烧焦了。祐德一摸肩后,才知这伤虽小,但却是贯通伤,顿时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处伤口实则不重,但祐德吃惊的是,自己居然未曾发现这处伤。
祐德褪下法袍查看。伤口边缘是焦黑的痕迹,伤口甚细小,这明显是祐德的闪电能力打出来的贯通伤。至于说为何未曾察觉,一来,祐德的闪电一瞬间便将途径的组织尽数烧焦了,二来,方才作战中,祐德体内的肾上腺素几乎是飙升到了顶点的水平,于是竟一时未曾察觉。
祐德正有些迷惑之时,只见得哈莫斯进来了。耀晴解释道:“他会一些电子机械方面的技术,所以我把他叫来了。”哈莫斯接过阳炎的辅助作战装置,用工具将其拆开。只见其中芯片上有一小块黑色的斑点,这大概就是故障的地方了。哈莫斯利用内部接口将辅助作战系统的数据导了出来。文件虽然有损坏,但经修复之后大体还是好的。耀晴接手录像,随即便又调到了相同的时刻。从阳炎的视角来看,更为清楚一些。放慢之后,便能够很清晰地看到那条方向不同的闪电。它的确并不是从祐德杖尖上发出来的。但是因为有诸多雷光相映,确实找不到其源头。这条雷光几乎是贴着阳炎的耳边呼啸而过。但也就是同时,录像变成了一片雪花,数秒过后才恢复正常。
祐德与阳炎对着录像沉思。不过,其实答案已经渐渐明晰了。这条雷光是从哪里来的呢?首先,雷电这种能力如今实在不多见,同时也没有任何记录表明杰西卡会使用这种能力。那么这一道雷光就必然是源自于祐德的法杖。但是它又明显不是从祐德法杖上直接打过来的……
那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种可能看上去似乎是显而易见的。然而,祐德、阳炎两人并非是反应迟钝,他们只是很难相信这个结论。要知道,反射四维能量可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譬如曾经哈莫斯用过的那一招“镜光之盾”,乃是将极富活动性的光能实体化再凝结,每当有能量击打在上面,光能会先将其吞噬殆尽,随后再生出一道方向完全相反的攻击,个中过程相当复杂且难以实现。
“再往下看看。”祐德说,企图发现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随后便是日高阳炎出招,一招“光漫舞”。此招一出,录像中一片明晃晃的,尽数被金色光芒覆盖,找不到任何细节。再然后是祐德的“狂雷天牢”。祐德布雷牢之时,阳炎正回头准备闪光术。最后,录像中,祐德跃入光束之中,乘之撤离。阳炎习惯性地回头望了一眼,随后也跃入光束之中。
祐德突然暂停录像,倒回到阳炎回头的那一瞬,放大,随后逐帧地播放。只见那杰西卡本是被困在雷牢之中。但接着,一旁一块碎晶很快地飞过来,便要切入环装闪电之中。但仅是一瞬,碎晶就被打飞。但下一瞬,杰西卡纵身便逃出了雷牢,并未受到雷牢的攻击。
“这是……用碎刃挡了一下?”阳炎说道。
“我总感觉不太像,没那么简单。咱们不妨试试。”祐德说道。
“我来当目标物。”耀晴说道。祐德点点头,其余人散到一旁。祐德凝神蓄力,一招“狂雷天牢”劈落,电光散去,只留下一条环装闪电,围绕在耀晴身旁。耀晴右手光剑幻形收起,换成光盾。那环状闪电不大,径有三四米。耀晴拿起光盾信手掷去。仅一瞬间,光盾就被弹飞,却并未给耀晴留下逃出的时间。
“哈莫斯,你还记得你曾经用过的那招‘镜光之盾’吗?能否在这里试一试?”祐德说道。
其实哈莫斯与耀晴两人互为能量共振,理论上如果由哈莫斯激发能量,耀晴也一样用得出来。但毕竟耀晴没有用这招的经验;而他们此时手上都是作战武器,若是出了差池,后果是难以预计的。哈莫斯于是飞过来,说道:“我来。”耀晴则退到一旁,慢慢积蓄能量。
这一间房间并不大,所以很快,就连祐德这样不属于光能力的人都能明显察觉到周围能量的变化了。“准备好了。”哈莫斯说道。祐德又是抬手,一片落雷砸落,留下一圈闪电。哈莫斯长剑点在闪电下方,随后向上一挑。剑尖刀出,划出一道金色的幔帐;不过这幔帐仅仅存在了一瞬。但是已经足够了。只听得铮的一声鸣响,一道金色的闪电从一侧被反射出来。在金色的闪电与祐德的环装闪电相叠加的一瞬,二者顿时相消,留下了一刹那的缺口。随后,金色闪电的能量消散,雷牢又变得完好如初。
这下,一切都明晰了。
祐德若有所思。随后他转向耀晴:“队长,能否延长一段这件保密室的使用时间?”“当然可以。不过,怎么了?”“我与阳炎发誓要为劳伦报仇。不找到破解之法,我不会离开这里。”
耀晴看着祐德。她回想这一路走来。因为祐德本是队里六人中年龄最小的,像个大孩子一样,性格也偏腼腆。可每每到战场上,他却又总是能展现出一种令人敬畏的魄力。而如今,他似乎正在将这种魄力更多地展露出来。这很好。于是她点点头,留下哈莫斯作陪练,她转身出去了。
耀晴为他们几人申请了保密室的使用时间,飞船也快要回到基地了,她于是便去整顿军队。毕竟,虽然现在刚刚打完一场仗,可过不多久还有一场战斗在等着他们。百忙之中,她又去找部队申报,帮阳炎申请了一个新的辅助作战装置。这一个小小的装置,看着不起眼,却是集成了相当强大的算力与数据库,为的是让使用者即使是在无信号的战场上或是要保持静默的情况下,也能进行录像采集与分析。因此,该装置至今不能量产,所以损坏了是需要报备、申请,才能进行更换的。想想有些奇怪。以前从来不见祐德的闪电会引起辅助作战装置的故障。兴许是如今身处之处能量更为稀薄,所以对于辅助作战装置的保护作用差了很多。
以后还是要让祐德稍微注意一些,不然如果每次作战之后都要更换的话,也实在说不过去。她这样想着。不仅如此。这次侥幸,损坏较小;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指不定许多关键的录像数据都会丢失。要知道,战场上的录像数据故意丢失与造假是相当严重的罪责,因为这有可能会涉嫌背叛、反戈等等行为,若非理由充分,是很难开脱的……
数据……丢失……
耀晴的思绪停顿在这里。如果我们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呢?她渐渐思索着,一个大胆的想法也逐渐萌生。
当她终于整顿完一切,她又回到了祐德他们所在的那间保密室。她进去,见到祐德三人坐在一起,商讨一些细节。
“练得怎么样了?”
“基本差不多了。只不过,我还需要向你借一个人。”祐德说道。
“这都好说。重点是,你有确定的把握吗?我绝不想因此而失去更多的将领……哈莫斯,你的意见是?”
“他们值得信任。”哈莫斯简短地说道。
“嗯……那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人手的事你同他们去办。我得向袁将军请示一下。此外,我还有些其他的想法……”她说着,便匆匆离去了。
不多时。又是保密室内——不过,这件保密室明显更大,规格也更高,而且离基地也更远。事实上,这件保密室是打算用于神族决策层会议的,只不过现在神族大军尚在路上,所以一直空闲。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耀晴与袁映晞两人。
袁映晖说:“明天的战斗,是神族大军到来之前的最后一场战斗。虽然说之后的人手会更加充足,但毕竟要听从安排,不能自由行动。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法与谋划的话,不妨稍微大胆一点地将其施展出来。更何况,即使是三军齐聚之后,能力者大队也还是会在米兰达星上作战,因此,现在打出的战果,对于你我之后的作战还是至关重要的。我愿意听听你的想法。”
“那好,将军,我便直说了。”耀晴说着,“我主要有两个想法。”
“一是,斩首。”
“斩首,杰西卡·希罗?”
“正是。”
映晖略一沉思,随后,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说道:“这里应当是完全保密的。既如此,我不妨就跟你交个底。”她说着,双掌一合,身后由双翼变为四翼。耀晴正疑惑,但见得四翼之下,又一对羽翼缓缓显形,斜着垂到地上。她六翼一振,蔚蓝的华光顿时洒满整间保密室!
耀晴顿时由疑惑变为震惊。她甚至,有些不合礼节地,细细地端详这六翼——因为这实在是太罕有,也太美丽动人了。天使之翼,第一对在最上,平展中略向上挑,其主要作用是实现飞行所需的各种动作。第二对在中,横向舒展,兼顾强力推动、稳流,还能在紧急时刻护体。第三对则是斜向下垂。功能上来说,第三对羽翼是作用最少的,仅仅起到维持平衡和辅助转向的作用。但,六翼的意义远超其实际作用。理论上来说,天使只有有了六翼才算是完整和完美。六翼天使的充实与饱满,以及其带来的压迫感与神圣感,跟四翼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可以说,六翼与其说是一种飞行工具,更应当说是自身极为强大的实力的象征。
正在耀晴沉浸在六翼的美中时,映晖开口,说道:“这是,大概一秩之前吧,我跟随左将军出征之后,偶然解放的。虽然我自信能够与杰西卡·希罗一战,但是我不能出手帮你们。上层将这,”她抖了抖羽翼,“定位保密b级。这也是他们押的底牌之一。”
“保密b级啊,那也就是,‘仅当能够全歼一支敌军队伍或者能够保全一支我军队伍时方可解封’。”
“是这样。所以,如果你想进行斩首行动,我不反对,但我无法帮到你。”
“事实上,不是我,是我手下的一对搭档。”
映晖沉默一阵,随后说道:“这种行动,一旦失败,不只是你手下那对搭档的性命……后续可能还会招致报复性打击,可能会适得其反。这种事情,你有把握吗?”
“我有理由相信他们。”
“那,我也有理由相信你。这件事你便着手去办。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我帮助的地方直接找我就可以。”
“谢将军。第二件事,容我稍微岔开一下话题——方才我与朱祐德他们复盘的时候,发现搭档日高阳炎的辅助作战装置被烧坏了,出现了数据丢失。后来发现,应当是祐德的闪电近距离掠过辅助作战装置导致的。随后我就在想……数据丢失,就意味着查无对证。我在想,能否借此将一些人手安插进魔族军队内部?”
这次映晖沉默的时间更长。“这种事情可能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使我们有稍微改动他们数据库的能力,但是队伍中突然多出一人来,怎么解释?哪怕是你用人去顶替魔族队伍中减员的人,同一队伍中,熟识的人应该也是辨认得出差别的。”
但随即,她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记起来……对,神族曾经也埋过一些线人,有的是假意投敌过去的,有的是因为种种原因被策反的……让我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权限访问……好了,在这里。”她调出一分名单,“这些人大都是成小队的编制。如果我们是将其中一人替换成神族队伍中外貌相近的人,近旁几人帮忙遮掩,应当不会被发现。”
“但,”耀晴说,“我没有看出来这其中的意义。”
“实话说,这些人我们也不太敢用……毕竟是许久的事了。但如果将其替换成我们手下的人,用起来就放心多了,许多事也能放开手脚。”
“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不妨便去尝试一下。兴许会有奇效。”
“不过,我们要怎样完成调换呢?既然米兰达那边的线人不一定值得信任,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许多。”
“其实神族当时还是留了一些手段的……这件事你不熟悉,就由我来操办吧。”
“是。既如此,末将告退。”
几个小时后。按神族的节律,已经是夜深之时。因为刚经历一场作战,诸部将都甚是疲惫,几乎都早早休息了。空旷的廊道,只有昭在快步穿行——说是快步,实则在这样的低重力下,也就跟飞行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