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娘啃完,发现那个男人竟然已经与沈不辜相谈甚欢。不过我娘觉得那男人黏在沈不辜身上的眼神很恶心。差点没把肚里的油饼烧鸡消化好。
我娘说肚子痛,要沈不辜一起走。那男人热心地说,旁边一条街有家医馆,最擅治肚痛,拿出一块银子给我娘,问我娘有没有胆量一个人去?
那男人二十来岁,沈不辜十七岁,我娘十一岁。
我娘那一刻想拧断那男人的脖子。沈不辜看出来了,与男人辞别,带着我娘出了酒楼。
沈不辜性格很好,她出山,我娘想和她一起,她就带上我娘。她为人和顺,和小女孩们在一起,是一个可亲大姐姐。
“幽鸣谷”中只有长幼之敬,没有尊卑之分——这是武英大长公主为“幽鸣谷”定下的“世风认知”。
沈不辜很少批评人。她问我娘真的肚子痛吗?我娘很坦率地说,不再看见那个男的了,忽然就不痛了。
沈不辜也不戳穿她。只是笑笑。
我娘年纪虽不大,却在底层摸爬滚打、挣扎求生过多年,见过的人比沈不辜多得多,她看沈不辜笑得温婉纯良,不禁道:“那个男人不是好东西,他对你有企图。”
沈不辜并不以为忤,笑容道:“如果只算有企图,就不是好东西,那我也不是好东西了。”
沈不辜自此与那男人常常约见,谈诗词歌赋,人世道理。沈不辜甚至发现那男人对世间女子饱含同情。
我娘向谷中风玄大人说起此事,风玄大人只说她没有权力干涉“谷主”的行事,只要谷主没有违背谷中规矩,一切历世,皆是修炼。
我娘半懂非懂,但她瞧着沈不辜前所未有的快乐模样,暗想也许的确是自己对谷外的人,也或者是这世上的男人,有偏见。
但我娘不想改,看见沈不辜为那男人神思不属的样子,也气得闷,就和风玄大人说,想早点回谷。
其实我娘那时候是自九岁那年死里逃生后,第一次又来到这外面的世界,有些不愉快的回忆难免很多时候涌上心头,一路上她虽然努力不显,但满心的厌恶与想发泄的冲动,始终萦绕于怀。
她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忍不住连夜去拧了那男人的脑袋。
风玄大人要随在沈不辜左右,便让我娘随风今大人,和其他出来逛完后,也要回谷的女孩们一起回谷。
大人们平时都有事情做,所以不是随时都有空余带女孩们出来,每年大概有那么一两次机会。但这外面的世界除了比谷中更大,也不见得什么多好。
而且,外面的女人各个都缩头缩脑,看起来十分胆怯的样子,成了亲的更是对男人低眉顺眼、无有不从,竟比待亲娘还孝敬,外面的男人也大多一身说不清楚的讨厌气息,在幽鸣谷长大的女孩们留恋外面的不多。
何况,这些女孩子们本自多出身于贫寒人家,曾经做过流浪儿的占大多数,多是被生父不愿养育所弃,能被带回幽鸣谷过上自给自足,还能学文习武的生活,是给她们什么也不换的奇妙的幸运。
我娘本该与这些女孩们一道,只是她格外想早点适应以后要效命在沈不辜身边的日子,才主动提出要跟在沈不辜身边。
只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娘暗自决定,以后沈不辜身边,有那男的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