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宵禁时刻,长街之上,空空荡荡,唯有一队人马穿过。
行在中间的是一辆锦绣华盖,一帘一梁都在昭示着主人身份之尊贵。
四周还护了四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侍卫都身穿盔甲,严阵以待。
每行一步,都会发出沉重的一声。
他们行在笔直的管道上,目的地明确,便是城墙处。
极目远眺,墙下,一排排帐篷有序地扎着,铺满了原本宽敞的空地。
那是戚鸣的军队。
为免汴金军队突袭,戚鸣令将士们就地守着。
“若是守不住,死也要死在这里!”戚鸣如是说道。
“可快到了?”车室内传来一声。
驾车的侍卫应道:“回殿下,再有约莫一里地就到了。”
闻言,林祁掀开布帘来。
远处那一束束火把红彤彤的,如一盏盏指引他们方向的明灯。
终于到了。
早在傍晚时,侍卫就同林祁说过,饶是紧赶慢赶,到云水也该夜里了,可他一日不到,就心有不安。
于是,还是选择马不停蹄地赶路。
尔今,见到那飘摇的旌旗,他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入云水城后,林祁就让来迎的小兵安顿了他的侍卫们,只选了几人护送他来见戚鸣。
他知晓,这一路走来,侍卫远比他劳累多了。
林祁一行抵达营地时,戚鸣已在桅杆下候着。
“殿下。”见林祁,戚鸣上前来唤道。
黑夜里灯火晦暗,林祁走近几步,适才发现戚鸣竟然受了伤,胳膊上扎着白布。
就着不明的光,林祁惊奇地发现那包扎的伤口处还在渗着血。
这一幕,给了林祁太多震撼。
放眼如今的永宁,在武将队列中,戚鸣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可没成想,这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他见到的竟然是戚鸣挂了彩。
那敌方的将领又该有多么厉害?
目光在伤口处挪不动,林祁驻足,蹙眉问道:“戚将军,你……怎么受伤了?那汴金的将士竟如此凶猛?”
戚鸣面色凝重。
年纪渐老,他的眸子已不如年轻时清透,变得浑浊了些,两鬓也染上风霜的痕迹。
他叹息一声,语气中情愫复杂,“汴金的那位将军名为周珉。此前,永宁攻打汴金时,是他的弟弟周珩应战的。那周珩当时刚刚加冠,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汴金腹背受敌,那位少年将军临危受命,饶是在人数极为弱势的情形下,依然死守了下来。只可惜,最后,他还是倒在了那场战役。”
分明未曾谋面,林祁却也为那小将军感到惋惜。
那样的年纪,做些什么都是美好的。
可世间赠与他的,竟是死亡。
有微弱的光落在戚鸣的眼角,那里爬满了皱纹,昭示着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已然年迈。
戚鸣仍旧在叙说:“周珉胸中滔天,此役更是筹备良久,只为痛击永宁,怕是难以和谈。”
和谈一事需坐下来好好商议,林祁道:“我们边走边说。”
“好。”
林祁跟着戚鸣入了他的营帐。
坐在桌旁,林祁为戚鸣和他各自斟了杯茶,随后说道:“周珉来这,不单是奉命前来,更是出自他自己的恨。”
摩挲着杯壁,林祁锁眉:“这确实不好办啊。来之前,我想了些法子,譬如给予他们一定补偿。”
“不可。”戚鸣单手按在桌上,严肃道:“若是我们亮出要求和的姿态,只怕对方会狮子大开口!”
眸光深远,林祁严肃道:“他若真的有所求,还可谈,可他若是铁了心要泄愤,那才是难于登天。”
戚鸣认同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云水本就是座小城,粮草支撑不了太久。也幸亏时下是夏日里,若是拖到冬天,将士们都很难熬。老朽以为,应战或是求和,都不宜拖下去。”
“我知晓了。”林祁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