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还不是气极了。公子不是与一般人作对,是与官府作对啊马家势力再盛,也不敢与官府为敌,老爷得给官府一个交待,这才没急着把公子保出去。其实也没亏着公子,这不,除了牢房不能换,什么都换了新的好的。哟,香点完了。”李管事说着更换香炉里的薰香。这香不仅去异味,还有驱蛇虫鼠蚁的功效。
“换了香,虫蚁就咬不到公子了。”李管事继续劝,“其实老爷也不要求什么,只要公子认个错,保证再不犯,官府那边就交待过去,老爷的气也消了。多难的事啊公子怎么还不做呢”
“我还是在这里被虫蚁咬死吧”年轻书生背过身子,什么都不想听。
张珏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隐约听得见些对话,不明究里地问:“里边关的什么人来头似不小。”
同室囚犯端着破碗喝粥,答道:“当然大有来头,是四川首富马道乾的儿子马敉宁。”
邹明德喝粥中,差点呛到了。可见这个身份多么使人震憾。
张珏没什么感觉,只当是个有钱少爷,第一印象就想起杨茂。看来这位马少爷也好不到哪儿去,犯了事被抓,还怪父亲不保他出去。反觉得成都的官府有些能耐,敢抓这种纨绔,不像名山县,县小官小,对世家子弟奈何不得。
“他犯了什么事”张珏问。
问起来,同室的囚犯们都露出几许无奈,知道张珏不是本地人,便从头说起。
“马道乾有许多儿子,妾生的、偷生的,没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吧唯独这个马敉宁是正室所出,所以尊贵无比。马道乾早早就看出这个儿子不是做意生的料,便把他送进书院,看能不能考出个功名。不求中状元、榜眼、探花,只要能中个进士,将来做了官,马家就锦上添花了。
“可马敉宁也不是读书的料,虽在书院拜了名师,但做文章总是平平庸庸。老师私下对马道乾说了,这样的文章考不上功名,而且马敉宁资质如此,再精进不大了。马道乾见求官无望,便告诉儿子,要多结交同窗,他们中指不定谁就是将来的文曲星。马敉宁对这到是一点就通,凭着有钱,仗义疏财,很快成为成都几家书院学生的领袖之一。
“马道乾初还高兴,将来儿子结交的这些书生做了官,定会有所回报。所以马敉宁只要为了交友而索取钱物,马道乾没有不给的。可知道马敉宁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了吗”
张珏不知道。吃喝玩乐买凶杀人似乎都不像。听里边谈话提到与官府作对,难道是招兵买马,意图造反
“少卖关子快给我说”他催道。
囚犯不敢在老大面前卖关子,继续道:“马敉宁用他老子的钱,发动书院学生到制司衙署门前静坐。还说要把四川四路的学生都招到成都,吃住他包,要向制司进行大抗议。他要学靖康年间的太学生陈东,要救国救民。”
“这这简直胡闹”邹明德惊急道,“这可是大罪,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可不是吗舅舅”囚犯也叫起舅舅来,“他老子马道乾知道真相后,差点气死。弄不好朝廷会把整个马家抄家但已经阻止不了,马敉宁已带着成都几家书院的学生先去了。当时的情况真真危急,制司里的都是武夫,都是不讲道理的人,一旦激怒他们,这些读书的小子还不一刀剁一个,一枪扎一串幸而知府赶到及时,驱散了学生,抓了几个带头的。知府也不想闹大,另几个带头的已写了悔过书放回去了。唯这个马敉宁,就不肯认错,所以仍在牢中。”
“他们为什么到制司静坐”张珏问。
他来到这个星球后就不断学习了解这里的一切。制司,就是安抚制置司,这种朝廷机构主管军旅之事,与民生直接关系不大,更不关书院学生的事。他们去闹什么
说到这里,囚犯长叹,“还不是为了利州路的战事。蒙古兵无故犯境,残杀百姓无数,制司防御不力,致使蒙古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学生正直血气方刚的年轻,知了都极气愤,便想要给制司施压,促其积极应对,才有了这场集会。”
利州路发生的战争,张珏虽不算经历,但也瞥见一角。他降落时便见到蒙古兵追杀难民,郭荆娘的家人都死于他们刀下,再加上种种耳闻,也基本知了情况。
他不像邹明德这般忧心忡忡,反到乐了,“有意思有意思我本来以为这个马公子是杨茂那种纨绔子弟,除了败家,别无所长。想不到还有这种心肠他能做学生领袖,绝不仅是因为有钱。”
其余人才不管马敉宁凭的什么能做领袖,反正做这种领袖没有好下场。如果马敉定的父亲不是马道乾,不是四川首富,他在官府面前连屁都不如,早就问罪了。
里边的劝说无果,李管事提着漆盒出来了,临走不忘再嘱咐狱卒,多关照他们家的公子。狱卒点头哈腰,尽显奴才相。
张珏没再过问马敉宁的事。其余人吃了饭,天色已暗,狱中不点灯,很快就黑尽了。无所事事的囚犯们没多久便起了鼾声。
整座监狱里似乎就他没睡,张珏等的就是这一刻。在确认邹明德和另几人都熟睡后,他到了牢门前,轻轻把锁链捧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