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她才看着他说:“君,君上……不是我做的,你,你相信我……”说出这话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微与惶恐。
多想听他说:“我相信你。”可是,却只淡淡地听到了一句,“与我一同回天界。”
那一眼深如落雪黑渊,里面倒映着一个清醒的杀戮者。
她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那一句:与我一同回天界。
她笑了笑,极淡极淡,轻咬着下唇说道:“好。”
她看着他,就像当初她在棋盘上,他问你可愿入我怀,她那样极其信任地说好,没有迟疑,没有。
“君上,去之前,我想先去看看美人师叔。”
竹林尽霜染,可是入的眼的,尽是一双清澈倔强的眸子,和曾经残留在女子发间的暖意。
从说出“好”那一字之刻开始,凉九欢一路都始终很安静。
花事屋内,凉九欢摆弄着断琴,这些天,她托人从牢外给她送了一个木枝,想着美人师叔曾经修补的样子,一点点的修补。
花事了神君是那种,无论何时遇到一颗开花的树,都不能无视地走开的人,都不得不惊讶与屏息于生命的美丽。
她一直都知道这把太古远琴很厉害,从未问过,为什么美人师叔的琴声阵从来不会伤害她。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美人师叔总是会对着一朵花,就能发上很长时间的呆。现在她好像懂了。每一朵花,都托付着他无能言说的悲欢细语。
他不能将她的过往告诉她,他不想她走出花事宫迷了回家了路,他……对她有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现在她明白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怨?怎能不怨?怨他为自己忍受了一千年的煎熬,怨他私下为自己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从不逼迫她做一丝强迫的事,怨他至死都将真相告诉自己。
愿他细腻伤身,有一纸凡尘的命,却生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美人师叔我要看百鸟朝凤,万鱼争游的盛大场面……”
“嗯,好。”
“美人师叔我要吃花饼,还要给师兄师姐他们解解馋……”
“嗯,好。”
“美人师叔我要清晨竹露,还要和你一起采集……”
“好,只要你起得来……”
“美人师叔我要你好好养病,陪着欢欢天荒地老……”
“……嗯……”
断琴之处,是禁忌之弦。
就是这根琴,使这个神琴成了自己杀死美人师叔的引介吗?
她想起,也许那次牵手,美人师叔就已经想好,那是他这将是一生里,最后拉她的手了。
“你的手?”
姚应华看到她的手鲜血直流,本想给她止住,却被她轻巧地躲过,只是抱着琴不松手,
“我皮糙肉厚,过一个时辰就好了。”鲜血直流一个时辰,“君上,这是师叔最后留给我的念想,我戴上它,可以吗?”
“欢欢,忘了师叔,宽恕自己,就是对师叔最大纪念。”他总是不停地劝她忘了他,而他自己却从未真正忘记。
不然,花事谷的花为何仍然花开不败?
“君上我一直想问,活人尸是什么意思?”
“你无需知道。”
“君上,请你回答我!”
“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其实我根本只是一缕魂魄而已,是吗?我连拥有肉身的资格都没有,对吗?”
“欢欢——你……”
凉九欢听着姚应华这样欲言又止的语气,也意识到自己刻薄的语气。
“我……君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伤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