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谁也逃不掉!”
杀入重围,找到大纛的陈诺所部,本以为纛下是袁绍本部人马,只可惜错了。到最后,他们才发现这只是一个玩笑。守在大纛下的不是袁绍本人,却是将军颜良。至于袁绍,早已在辕门营的保护下,从小路逃走了,据颜良估计他们也大概早到了南皮城了。陈诺还有什么好说的,跟颜良所部人马一会合,便欲要杀如重围,赶紧回南皮与袁绍等见面。
可,颜良所部扛着的大纛本来就是一个祸根,目标太过明显,他们就算想要奋力杀出来,奈何贼人就认定了大纛,死活扑来,将陈诺和颜良所部人马全都堵在了围中,根本就无法突围。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别看陈诺带了五百人马入围容易,可那是因为刚到,士气旺盛。而一旦入了围,再要出去,奋战良久不能得,士气渐渐衰了下来,非刚开始来时可比,想要突围也就愈发的困难了。更何况,贼人数倍于他们,一心要留下他们,想要杀出重围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长此下去,因为这面大纛,只怕所有人都得被贼人围困在阵中,谁也别想出去。是以眼看势头不对,兵马损失惨重,陈诺身边的张晟等将也都瞧出大概来,纷纷嚷嚷着提醒陈诺。陈诺其实何尝不知这些,然而,大纛乃军魂之所在,岂可轻易抛弃?他站在高处度了度左右的形势,脑子里稍稍思谋片刻,觉得不能将人马都杵在一块,必须分开走。
他与颜良商议,让颜良将大纛交给他,让他带着走。颜良听来,连忙摇头说道:“这不行,别说这面大纛是袁公亲手交予我的,不可有失,便是没有这层嘱托,大纛在良在,大纛亡良亡,岂可随便予人?再者,谁都知道,此时拿着大纛是祸根子,我给你,那不是害你吗?这万万不可!”
不管陈诺怎么说,他是铁定了不准备将大纛交出来了。
战场形势紧迫,陈诺可没有功夫跟他瞎掰,连忙说道:“大纛若是在我手里,我凭借所部骑兵的优势,一旦突围,贼人也必难以追上。而颜将军则不同,不说士卒久战疲敝,难以久持,且多数为步兵,扛着大纛能往哪里跑?若颜将军将大纛交出来,贼人自然不会对颜将军太过紧逼,则或许尚存一线生机。若颜将军不想拖累大家都跟着送死,就请将大纛交予我!”
陈诺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若他不将大纛交出来,陈诺是必将誓死追随在大纛之后,但这样一来,不但他颜良出不了重围,也必连累到陈诺所部人马。都被陈诺说到这一步了,颜良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许陈诺的主意是对的,毕竟,他所带的人马已经久战成疲,难以为继,又多数是步兵,就算扛着大纛也绝甩脱不了贼兵的追击。而陈诺则不同,他所部人马刚到,士气还没有损失太过严重,若将大纛交给他们带走,吸引了贼人的注意力,那么他所部人马要想突围也就相对要容易多了。且,陈诺所带虽然人少,然而都是骑兵,一旦出围,贼人想要追击也是很难。
战况紧急,也容不得颜良犹豫再三,不得不点头同意了。但他又即补充道:“但是……我希望陈侯你带着我身后的这些兄弟突围,至于陈侯你带来的这些人马,则需交予我,这样一来大纛仍在我手,也就没有违背我的意志,陈侯以为如何?”
“当然不好!”陈诺立马说道:“在此士兵疲敝、茫然之时,正是需要有将军在,若他们的领兵将军都不在了,士兵茫然,士气无存,则不战自溃。更何况,这些士兵跟随将军日久,已产生依赖心理,将军你突然不在了,他们如何心安?岂不闻,临阵换将,乃兵家所忌。”颜良被陈诺一说,也知道随便换将只怕还真的不妥,要他撇下他这一手带出来的士兵,焉能放心?
只是颜良这个人是个死心眼,袁绍既然将大纛交给他了,外人要想从他手上夺走,除非先将他砍了,否则万万不松手的。就算如今陈诺跟他好好商量,他也一时转不开,仍是让部下抱着大纛不放。陈诺旁边诸将虽然觉得这么做未免陷自身于险地,无异于引火烧身,然而,他们也了解陈诺的脾气,既然都杀入重围跟颜良合兵一处了,除非自己战死,那是一定不会轻易抛弃颜良而去的。而颜良若不能走脱,他们也只能跟着送死,是以想想陈诺的主意尚有几分胜算,也就没有加以阻止。
陈诺看看贼人越围越多,而自己一方人马渐渐损失惨重,再要拖下去于谁都不利,只能是将眼示意典韦,让他夺旗。典韦与颜良相距不过丈许距离,看到陈诺的眼神,也立即明白过来,二话不说,扯起马缰,突然窜上前几步,直朝颜良而来。颜良身处马背之上,还要跟陈诺计较两句,突然看到典韦上来,也立即愣住了,看他眼神不善,连忙举起厚背刀来,喝叫:“恶来,可止步!”
典韦得了陈诺的命令,那就一定要拿到大纛,岂因为他一句话而退却的?既然被颜良看了出来,他也就不再遮掩,抖动手中一把长刀,指着他身后大纛,叫道:“颜将军,典韦我看上那面旗了,你还是乖乖的送上来吧,免得我动手。”颜良鼻子一哼,叫道:“要也可以,先败我手中刀!”说着,立即是手臂一抬,就要挥刀而出。
然而,也就在这时,突然耳后传来噗的一声,似有人落马。颜良心知不好,连忙回身来看,却见持纛的士兵被人撂下了马,大纛此时也已在了文丑之手。颜良气急败坏,连忙叫道:“文丑,你想干什么?”文丑说道:“借旗一用!”说着,连连喝叫着,让左右闪开,他则往斜刺里欲要冲去。
陈诺看看情况有变,怕颜良再要追上去场面可能就要乱了,立马说道:“颜将军,既然大纛已在文将军之手,可不需再追,若你尚且心存一丝忠义,当速速离去,留下你身后这些人马回南皮,与袁公会合,不可贸然追击!”他这边给他套了个‘忠义’之名,将他束缚住,不再二话,带着典韦等立即望着文丑那边追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颜良彻底愣住了,不知是该骂文丑糊涂,还是该追上陈诺。陈诺的话,若他不照做,那就是不忠不义啊,如何使得?没奈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之不及,只得是领着人马迅速的往前突围。还别说,文丑把大纛一扛,也立即将贼兵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大队人马全都追着文丑团团厮杀,而留下来对付颜良这边的贼兵,则相对没有多少了。颜良奋战良久,也就带着两千多残兵突围了,不敢耽搁,立马望着南皮方向逃走。
当然,不管是文丑夺他旗,还是陈诺用‘忠义’来束缚他,不让他追过去,他颜良心里都明白,陈诺他们这么做是在救他一命,对他是够朋友的了,心里自不免感激。但一想到大纛在文丑他们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又不免歉然。带着复杂的心情,颜良领着人马朝南皮而去。
文丑一直在颜良身后,听了陈诺的分析,也觉得有理,此时若不将这个‘祸水’引走,只怕所有人都得受到牵连。是以,他趁着颜良与典韦僵持之际,趁颜良不备夺了大纛,一路驱散士兵,往旁边就跑了。只是他这一跑,还有些不明大概的,跟着文丑的大纛跑,一下子就聚集了数百的人马。只是,文丑这一举动何等的明显,也立即让贼人发现,贼人领兵将军也立即号令左右人马全都往文丑这边撵来。贼人势大,文丑先是冲杀了一阵,但到半途,终是被贼兵给拦住不能上前,只能是就地厮杀。然而,眼看着贼人层出不穷,铺天盖地而来,但以文丑一人之力如何对付?便是文丑身后那些盲目跟来的士兵,他们稍稍替文丑抵挡了一阵,但最终因扛不住贼势浩大,死伤惨重,已是不济。
此时的文丑,一手肩扛着大纛,一手还得用枪,别扭不说,且手上使不上力,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被困时间稍长,他身上立即又添了多处新伤,顿时血流如注。文丑毕竟是文丑,哼也不哼一声,反而是因为阻力太大,愈发的激起他的好斗之心。只是他眼看着身边人马已然不多,想要杀出重围只怕是难,抱着一死的决心,将大纛望旁边哐当一插,当打地主意不走了。反正贼杀来,他围着大纛转,也不离开大纛片刻。
那些围堵文丑的贼兵,也因为文丑身边人马渐渐稀少,从而将重围由大拉小,越来越小。而身处重围中的文丑,以及文丑身边的大纛,则完全成了这个围中小小的一个点,随着贼人将围渐渐缩小,他所处之境也透出了一股压抑之感,仿佛是将身陷入砂砾中的人,就要被黄沙给掩埋。再要下去,当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只怕就算是他再怎么厉害,也得被贼人给淹没掉,终难逃一死。
一死,他当然不惧,遂万死如何?
“吼!”奋起千钧力,将长枪呼呼泼出,立时又有三五人被刺倒在他枪下。只是,他这一番困兽犹斗,只顾不断攻击,而完全忽略了本身的防御。也就在他挥洒长枪而出时,立即就有两三件兵刃招呼在他身上。没法躲开,鲜血跟着四溢。这次,也许是砍刺之伤过重,触及要害,便是文丑也已经不能幸免,手上一松,长枪也已经无力再挥出了。
口里吐着血,手中长枪哐当插在大纛边,勉强撑着身子,不让身子从马背上栽下。贼人奋战良久,在损失了几十条性命的基础上,这才将文丑稍稍制服住。眼看着文丑连马背都坐不稳了,众贼方才是长长吁了一口气。但或许是慑于文丑刚才的余威,此时面对不战的文丑,反而是反应不过来,以为对方耍诈,一时也不敢贸然再杀上来,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文丑想要再杀,可好像,情况已经不允许了,看来也只能是闭目待死了。
陈诺当然不会眼看着文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战死了。虽然说,文丑一走,他与颜良交代了几句后,也立马带着人马杀了上来,然而终因为他跟文丑落开了距离,一时难以撵上不说,且被两边的贼兵给拦住了去路,害得他好一阵厮杀。而眼前的贼兵,同样因为要赶赴文丑那边,前赴后继,不免给陈诺的增援加剧了难度。等到陈诺带着典韦等人将贼兵清理,冲入了重围,这才发生文丑那边的情况更加的紧急了,他身边人马几乎被杀得不剩,要让他一人独立支撑,何以为继?
陈诺当即叫道:“典君!”
典韦也已经发现文丑那边的情况十万火急了,只听陈诺叫唤了一声,也立即知道陈诺让他干什么了。他看了陈诺一眼,得到陈诺示意,立马奋起手中长刀,扯马冲了上去。他与文丑的距离虽然相隔不远,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的距离,却充塞着数也数不清的人马。典韦挥起手中刀子,那是眼睛也不眨,缝人就砍杀,一面咆哮连连,声震左右。
要是在一般情况下,相信典韦手中的刀,加上他连连的吼叫,相信不想死的也早该避让到一边去了。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些扑上来的人马实在太多,就算有心要避让,却因为无处可避,只能是仍然杵在哪里,如若未闻。典韦急于增援,眼看两边贼兵喝叫不开,他是怒不可遏,挥刀如雨,不断砍杀。不过片刻之间,眼看着杀了不下十数人了,可他的步子还没有移动丈许的距离,而手中的刀由于砍得过猛,过于频繁,刀口也被砍卷了。
扔了刀,典韦反手拔戟,双戟在手,两手齐动,杀人如剁瓜,顿时有不少人死在了他的戟下。这样一来,那两边就算有再多的人也不够他砍的,而旁边那些看到典韦勇猛一幕的,此时也早已经吓呆。他们此刻就算是被人踩死,大概也不愿意靠近典韦,纷纷避让。借这空隙,典韦扯马上前,看看近了,手上收回一戟,插入背部,空出的手则往大纛杆上一抓,拔起大纛扯着马,望旁边就冲杀了过去。
此时的文丑被典韦一马晃了过去,突然发现大纛也被他带走了,他是心里一紧,本能的想要扯马去追。然而,他身子刚刚一动,嘴巴里也立即喷出一口血来,刚才勉强支撑的身体,此刻恍然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栽下马背来。不过,他身子一个摇晃,还未落马,就被人在他肩膀上一提,将他凌空抓起,丢在了马背之上。
文丑本来就不济,此时又被人突然抓起,气血顿亏。只是他也不知是什么人抓他,本能之中稍有抗拒之意。不过等看清陈诺等人已经冲了过来,想来是他的人救了自己,提着的一口气也就松下来。只他未及说上一句话,早已是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抓文丑的,却是潘璋。
潘璋等典韦冲出去后,也立即引着人马跟随在典韦之后,等到典韦拿了大纛,他也就冲到了文丑这边。只是他恍然看到文丑身上到处都是创伤,精神似有萎靡之意,看看就要落下马背来,心道一个不好,不及跟文丑打招呼,也立即轻舒猿臂,将文丑肩膀抓住,一提,直接将他提起,丢到了他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带着他,片刻不停,追随着典韦而去。
典韦大纛抗在肩上,自然又立即引得贼人的注意,纷纷撵走典韦追上,在前的则拦路。当然,典韦不是孤军奋战,好在有潘璋等及时杀上,陈诺等也就没有与典韦走散,始终紧紧团结在典韦手中大纛周围。这次冲撞,因为前有典韦、潘璋等联手开路,又是出其不意的往旁冲刺,没有等到贼人将围完全合上,仗着骑兵的优势,立即是杀开了一条口子,往旁边突围。
陈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观察了周围的地势,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一条笔直的官道,还有一条小路可走。官道因为颜良等从那边突围而去,他们当然不便再走,只能是选择走小路。既然打定了主意,一旦突围,他们也就立即往小路那边冲去。贼人领兵将军看见,也很快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当即是组织骑兵准备进行追击。只是混乱中他一时哪里组织得了大股的骑兵,只有几十骑被及时调动,追了上去,而其他步兵,就算是再多,时间一长,很快就被陈诺他们的骑兵拉开了距离,追不上了。至于追上的那些骑兵,因为人少,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被陈诺的人马给一口吞了下去,骨头渣子都不给剩。
看看身后人马渐渐被甩没了,陈诺这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典韦扯马回头,将手中大纛丢给旁人,他则回头来问陈诺:“主公,我等现在该去哪里?”现在还能去哪里?本准备去浮阳见袁绍的,既然浮阳都丢给了公孙瓒,而袁绍也不在那里,他当然只能是去南皮了。陈诺还没开口,就见潘璋打马过来,向陈诺说道:“后方似有大战。”
刚才只顾着身后的追兵了,歇下来后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此时被潘璋一提醒,方才发现身后人马嘈杂,还真是有两股人马在打仗。当然这些人马不可能是被他们跑丢的刚才那一部贼兵,他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身后小道之上跟另一只人马纠缠上。但不管怎样,在冀州土地上,除了公孙瓒跟袁绍打得热火朝天,其他势力还真是想不到,看来,在后方纠缠的双方很可能就是公孙瓒与袁绍一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