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气运这东西真的存在罢。”
他这句话是在变相地替顾忘川坐实了天命之子的身份——天下气运都归于顾忘川,那么这中原大地自然也该是他的。
东海王正抻着脖子看这一场你来我往的交锋。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太精彩了,精彩到东海王看得有些忘我。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背后一凉,似乎是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那只手温度很低,但依旧可以感觉到一点柔软的意味,似乎是个女人的手。
东海王还是保持住了作为一个皇族的尊严,并没有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他试图回过头去,那只手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他半侧过头,瞧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虽说是面无表情,可也是掩藏不住的绝色倾城,女子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衣里,唯有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是素白如霜雪的,初看觉得寡淡,可是看清了又叫她的面容所吸引。
东海王呆愣了一瞬,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是真的飞了起来,这是东海王多少年的人生里都不曾有过的一种新奇体验,所以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惨叫了出来。
他的叫声也很快消弭于无形,那个容貌殊丽的女子不过是在他喉头轻轻一划,所有的声音便都消失了。
凤栖梧来到了裴忱身边。
她似乎在忍着笑,不过神情还是足够的严肃,至少蒙骗旁人是已经足够了。
“你把他安全带出来了,很好。”裴忱叹了口气。“永定帝,这座城可以送给你,不过本座觉得总叫旁人以为本座背信弃义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本座便向你讨一个人。”
随行的军医已经赶上来为顾忘川包扎伤口,不过顾忘川一把把人挥开了,他的伤并不严重,准确的说来若是再耽误一阵子说不定也自己愈合了,现在重要的是把这场戏唱完,裴忱已经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他可不想说等一下,朕要先包扎伤口。
以裴忱表现出来的性子,听见这话要么是拂袖而去,要么应该再补上一箭,把包扎伤口变为整理遗容。
“一个亡国之后?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魔君?”
裴忱听见顾忘川讥诮的语气,眉梢一扬。“一个亡国之后,一个凡人,不过他曾与本座订下盟约,本座要救他也是理所当然。”
顾忘川猜到了裴忱会这么说,但还是愣怔了一回。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凤栖梧身边的暗影再次翻卷起来,那一片影子包裹住了三个人,等影子渐渐消失的时候,那三个人也不见了。
一片哗然。顾忘川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怔怔地看着裴忱消失的地方。
他想到过裴忱会认下一些不属于他的罪责,却没想到裴忱会认下崇安城中的布置。
那个祭坛代表着许多条人命甚至于更多东西,那本是付长安的罪责,裴忱和付长安是天然对立的两个人,且不说徐秋生是死于付长安之手,单说他们一个想要魔主复苏一个想要天下太平,就注定了裴忱绝不会与付长安站到一边去。
裴忱究竟想做什么,顾忘川忽然有些看不清了。
顾忘川转过身来,示意军医上前包扎伤口。军医小心翼翼地将染血的外袍脱下,等看清伤口时却微微一怔,他想说些什么,抬头却撞上了顾忘川别有深意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什么,只当那真是一个被箭矢伤得极重的伤口处理着。
东海王紧紧闭着眼睛,他觉得自己是在万丈高空之上,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像是冰冷而锋利的刀。他只觉自己两只耳朵马上就要被那刀割下来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要说话。可是一开口便有风灌进来,让他止不住地呛咳。
而后一切都停止了,东海王觉得自己的双脚踩在了地上,但他几乎站立不稳,是那只微冷的手托住了他。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个女子漠然的一张脸,但是东海王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一点笑意,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你们要对本王做什么?那是污蔑!”东海王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你自己要杀皇兄,做什么非要推到别人头上?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好歹也是自称君上的人,怎地一点担当也无!”
他这么慷慨激昂地骂了一回,裴忱却无任何反应。这叫东海王不由得有些泄气,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那女子低笑了一声,虽然她很快便敛了笑容并忐忑地看向裴忱,可东海王还是觉得有些愤怒,连一个小女子也要来嘲笑自己,他恶狠狠地想着,全然忘了这个他眼中的小女子刚才用一只手拎着他不知走了多远。
裴忱冷冷道:“不是你们一定要说本座背后有人指使,要以此为理由打上一架么?怎么如今八王死得剩下你一个,说是云星宇指使了本座你又不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