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地动山摇的轰鸣之声中依旧能听见那清脆的一声,四座皆静,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凌御。
动手的人是凌云,此刻正恍若无事一般将手揣回袖子里去。
“凌云!你!”
凌云一眼瞥过来,他目若冷电,生生将凌御的气焰全数打压了下去。
“我的徒弟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此刻他正为昆仑山拼命,你却敢污蔑于他?”
心月狐看着这些昔日故人大敌当前依旧能如此互相攻讦,不由得笑弯了腰。
“我的好师兄们,你们真都是一点也没有变,昆仑山若不就此衰亡,我还真觉得是上天不公呢。”
鹤川凉不知何时回到了此处,她站在心月狐身边,神情微微复杂
她从前是不知道心月狐也在昆仑山上待过的,而且这样论起来,她应该叫一声师叔。
虽然她们两个都是叛徒。
可心月狐是知道的,明明知道眼前不过是一个晚辈,她却肯屈膝,肯叫一声大人......鹤川凉能看出心月狐的心高气傲来,那么心月狐所要的究竟是什么?她为什么肯于有这样的付出?
这问题却是永远都问不出口了。
付长安看见鹤川凉回来,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他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你肯回来,是要与我一同迎接我主出世么?”他低声问道。
鹤川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怔怔看着脚下的情形。
他们的脚下就是已经开裂的山腹,近在咫尺,外头的禁制已经被魔主外溢的力量所击碎,说到底那些禁制是囚魂阵的禁制,能囚禁寻常魂魄,但在上古魔物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但是没有人敢于上前一步。
外头只能看见山腹之中金光闪烁,却看不见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凌云看着心月狐,神情倒是十分平静,就像这个女人与他不曾相识,而他也不曾得到那样一个预言。
心月狐却不肯看凌云。
她知道凌云会是个什么样子,从前他会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下山去,如今他也会用那样一张脸看着自己意气风发的归来,这些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要紧事,而她最恨的也就是凌云这幅嘴脸。
他为什么,又是凭什么能够不在意?
“真没有办法了吗?”裴忱正缓缓把剑插入阵眼,越往下越觉得其中阻力已不是他能相抗,他眼前一片血红,却依旧不肯放手,哪怕只能插入一毫一厘也是好的,万一毫厘之间便有奇迹呢?
征天忽然停手。
他看着魔主愈发清晰的面容,道:“我知道了。”
魔主好整以暇地看着征天,反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对你那最虔诚的信徒做了什么。”征天冷笑。“我本以为那是戾借着你的旗号做下的事情,想不到原来真是你。”
“那个废物死了太久,若我早知道他胆敢利用将离的坟冢,便等不到你们叫他灰飞烟灭。”魔主冷然道。“不过用他的名头来转移视线,倒是也十分好用。”
这便是承认了当初以人炼器的事情,其实也是祂的手笔。
征天失声笑了出来。
“原来堂堂魔主,也会假托他人之名,行如此猥獕之事。”
“当初寒英所做,远比我更卑劣。”魔主神色依旧平静。
“所以你将你这信徒也炼成了兵器,专为解开大阵封印而成的兵器。”征天一手上指,声音冷然。“他的血如今已经算不得是血,而是另一部分的你,能够骗过这阵法,将你给换出来。”
“你还算是聪明,不算辱没了我的一点分神。”魔主不以为意地一笑。“然而知道了也已经晚了。”
征天却挑眉一笑,道:“是么?可你的灯原本是有一对的。”
魔主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征天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传了出去,山外众人都听得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
鹤川凉忽然对着那片金光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笑意很浅淡,却叫付长安给捕捉到了。
他要将鹤川凉抓住,但还是慢了一步。
鹤川凉跳下去之前对着付长安也笑了一笑。
付长安辨认出她的口型来,那张脸正急遽地离他而去,他伸出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想抓住鹤川凉,是不舍得她的离去,还是担心她会坏了这一局棋?
或许两者都有。
当初他握住那盏灯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便知道这说不得是个陷阱,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入了这个陷阱。
那时候他想的便是要这天下再无如他与鹤川凉一般的无可奈何。
世事薄凉而命运无常,唯望魔渡众生。
可他眼下竟有一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