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难道真就没有转圜余地了么?”
裴忱微微笑道:“师姐不必伤心,我想这囚魂阵虽然禁制厉害,也不能禁绝一切事物往来,不然的话,若有异动守阵人又如何与门中沟通?这虽是一场监禁,可也不过是我换了个地方住下,同你们一般还在这昆仑山上,也同你们一般还在修行。”
他这话说的是太过乐观,可是凌云为了安抚自己几个弟子,也只有附和。
“是,囚魂阵外的禁制不能阻碍没有灵气的事物,书籍食水都送得进去,只过了这段时日,你们想去见他也总有办法。”
凌云说的轻松,众人听在耳中却知道没那么轻松,囚魂阵内重重禁制,外头那也是不能轻易通行的,掌门一脉又摆明了同他们不大对付,哪里会让他们轻易见面?然而为免师父伤心,一个个也只得看上去是信服模样。
裴忱忽然道:“其实还有个法子能救我。”
他目光灼灼,看着惊诧莫名的三人。霄风倒是一下子便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怎么,是咱们一起反下山去?我早觉得昆仑山还是不如我那......”
裴忱猜得到他要说什么,不过他后半句话也被凌云仿佛能凝水成冰的眼神给冻回去了,为把凌云的责罚堵住,裴忱忙上前一步,接话道:“便是师兄师姐勤勉修炼,取了掌门的位子来。”
这话其实跟霄风方才说的也一般悖逆,把几人都给吓了一跳,凌云神情却缓和几分。
良久,霄风一拍大腿道:“你说的也有理,咱们几个里头要是出了掌门,如何还要受掌门的鸟气?头一个便把你给放出来了!”
裴忱不禁失笑。
连凌云也顾不得责罚霄风,唇边多了一丝笑意。
见好容易将自家同门都劝哄住了,裴忱这才郑重其事对凌云道:“师父,徒儿实在不肖,惹下这等泼天的祸事,更带累师父。”
凌云神情不变,道:“既然是我的徒儿,就不要说什么带累不带累。”
“徒儿还有一事要求师父。”裴忱这话出口的时候微微有些犹豫,但凌云却一口应答下来。“凡是我能办到的,你尽管说。”
“今夜师父在山下见到那个背棺的男子,是徒儿的一位好友,同千山绝无半点瓜葛,棺中女子也是一般。那已死之人中了催魂掌,他此番上山便是为了此事。若是掌门等人刁难,还望师父相助。”
凌云颔首道:“既如此,我定当竭力而为,想来这等能为昆仑赚取名声之事,他们也不会如何反对。”
这一夜终究是有穷尽时。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再说话。
眼看东方即晓,凌云霍然起身,疾步转入内室去。裴忱以为他是不忍见别离之苦,却不想转眼凌云便又出来,捧了两卷书塞在裴忱手中。
裴忱略略有些惊讶,凌云却抿唇不语,他眼角终于也像是有一丝泪光。
最后,他还是低声道:“我终究没能做好一个师父,上一回保不住人,这一回也一样。”
裴忱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已经有人出现在了外头,看装束便是刑殿的人。
“来得倒是快。”凌云那一丝泪意转瞬不见,换上一副肃然面孔。那两个刑殿的弟子倒不是裴忱所见过的,看样子虽都有些惧怕凌云,但神情都不那么恭顺,看来昨夜之事他们是都已经知道了。
“为宗门办事,当然不敢有所懈怠。”
裴忱身上不过一把剑与两卷书,余下些乾坤袋中零碎所在都叫两人翻检过一番,左右翻不出些什么东西来,便也只好复又还给裴忱,皮笑肉不笑说一声:“请吧,师弟。”
笑话是决不能给外人,尤其是敌人看的。
不过有些东西,也不全是笑话。
裴忱走出两步,霍然回首。
凌云还站在原地看他,眼中似有惊异。
裴忱跪伏下去。
他不知这三叩首都是为了些什么,为凌云一路护持,或许也是为来日可能发生的一切。
囚魂阵破时,凌云或许又要遭更大的非议,但也许那时天下已然大乱,非议与否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