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安低低冷笑道:“你是我主血裔,今日这个局,还有我身上这如此让人痛苦的东西,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苍白的脸上流露着极为狂热的神情。
“便为你的先祖,我的主上,付出你这一身的血脉罢!”
方小七看见付长安掀开身上衣服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要闭眼却没来得及,正正看见了付长安身上那奇诡的图腾。
这图案对她的影响似乎比对裴忱的影响要大得多。
她怔怔地伸出手去,裴忱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要去拦住方小七,可是四面的黑衣人却像是疯了一样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此刻罡风将他们的帽子吹拂而去,裴忱能看见他们的脸,那一张张苍白的,狂热的,最深处又透着一些麻木的脸,男女老少都有,裴忱不知他们为何都会对这个世界有这么大的恨意,或许有时候这世道的确是有什么地方错了——
一只手握住了方小七的腕子,因为过于用力,方小七的手都跟着有些发白。
那只手也是很苍白的。
“你想碰谁都是你的自由,可独他不行。”
顾忘川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是裴忱所没有想到的。
他此刻还有心思开这个玩笑,是裴忱更没有想到的。
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忽然出现在千里之遥,孤身闯进这样的险境之中,而他救的人还想杀他,裴忱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样的勇气,因为有的时候过了头的勇气也是一种愚蠢。
方小七听见顾忘川声音的那一瞬就颤抖了起来。
她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被这人救,可是世上这么多的人,偏偏救她的人是他。
顾忘川背对着方小七,好像是全副身心地交托了信任一般,可是上回他们分别的场景并不怎么美妙,连裴忱都记得他胸膛上插着的那株鲜红的怀梦草,也记得他的血跟那草一样红。
裴忱看着方小七那样子,真怕她再这么来一遭,此刻她手上拿着的可不是过去那草叶子,而是实打实的神器离血剑,被离血剑插进胸膛,或许炼神境的强者也挨不过来。
方小七低低道:“你不怕我就这么给你一剑?”
她这么一问,裴忱心里便放松了下来,知道她问了便不会去做。
“怕。”顾忘川低低道。“我怕我一死身后成空,可也怕你死了。”
付长安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恼羞成怒的神色来。
他轻轻鼓起掌来。
“真是叫人感动的爱情,师兄。”他叫师兄的时候,透出来的是无限讥讽,顾忘川听了却不过是神色淡然报之以一笑。
“观星台上,你似乎就在谋划她的血。”顾忘川道。“她的血有什么特异之处么?不过,就算是有,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你就别想得到。”
付长安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透着几分癫狂的意味,落在顾忘川眼里,裴忱竟眼看着顾忘川脸上浮现出一点悲悯的神色。
“师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他当年不该叫你去洛邑。”
听了这话,付长安忽然就不笑了。
“不,我很感激师父,是师父让我遇见了主上,是主上让我哦知道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是这世道的不公叫我想掀翻了它去,想让世人知道什么叫魔渡众生!”
“那么,当年在观星台上,你为何要让我们走呢?”顾忘川叹息了一声。“事已至此,你还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吗?”
付长安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还不够坚定,那是我的罪过。”付长安抬起手来在自己的额前画出一个古怪的符号。“我会在终焉之时付出代价,但在那之前,一切阻止主上归来的障碍都将由我,由我们去清除。”
裴忱跟着叹息了一声。
顾忘川转眼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
“原来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不公,能造就这么多的疯子。”裴忱环顾四周那些黑衣人,许多已经变作了尸体,还有人在很顽强的抵抗着,但是竟没有一个人有要逃跑的意思。“可是世道不公,便应由世人去改,要什么神魔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