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与神后,这可真是一则骇人听闻的故事。
裴忱想起将离,没来由地有些愤怒。
或许魔主与祂之间的确有什么故事,但那都是隐夜纪里的一点余烬,就应当被好好埋藏着,而不是此时被付长安这样的人拿来说项,更不该被碧霄这样的小人听去。
裴忱看见征天也出现在他身边,脸上有同质的愤怒,也不知是他身体里的哪一部分在愤怒。
“你说这话,也得问问神后答不答应。”裴忱霍然拔剑。“你我交手这么多次,到今日总算该能分出来个生死了吧?”
付长安却只是笑,道:“我不想与你交手,但你那把剑,真不该留在这世上。”
说到这里,他倒是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若不是你屡次三番坏我大事,我主如今早该出世!世上污浊早该荡涤,世人何须受此苦!”
裴忱忽而感慨道:“是啊,世间如此,人活着似乎只是受苦。”
他这话说得像是在附和付长安,至于身边几个人都向他投去十分奇异的神色来。
裴忱却忽然一抖手腕,罗生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他与剑一同化为流光,去势如同奔雷,而他的声音混在剑鸣声中,忽而也显出难得的激昂来。
“可人既然生于世,便不该由你们这样的人去决定生死!要死,也得先战过才是!”
他的声势比方小七要大得多,那一剑像是斩入了黑色的浪潮之中,许多人不能抵挡裴忱的剑,于是他身边有血光绽开,那些血飞溅在他的脸上,这些想着怎么去毁灭这个人世间的家伙血居然还是热的,这真是一个笑话。
裴忱有些想笑,但是此刻他不能再发声,他正全神贯注于这一剑,况且他也不想尝一尝这些人的血是什么滋味。
荆素商身周有蒙蒙的光,要是灵月阁的人看见,没准是会把这人当月神先顶礼膜拜一番的,不过现下旁人能感觉到的只有冷。这位广寒仙子究竟修炼的都是些什么功法真没人知道,可裴忱却知她当年用过寒夜雪那样的毒药来破境,她的功法也一定同冰雪有关。
要是此地不是付长安而是顾忘川的话,荆素商倒是最适合去做这个对手。
知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寒冷,他双剑在手,身周人也少有一合之将,那双剑挥洒的时候倒像是在田里割麦子,一剑剑势未尽,便有大片大片的人倒下去。
从前有镜子的时候看不出这地方有多旷远,可是这里的人却像是无穷无尽。
但他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正适合这样的地方。
很多人都好奇这样一个看着温文尔雅的人为何动起手来是这样的凶厉,他却知道,自己这两把剑本就是杀戮的工具,要不是叫人一手捞出来,如今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如今这两把剑又开杀戮,他却是全然不一样的心境。
方小七竟也很习惯这样的冷。裴忱看见她的时候是在南边,可她本是从大漠中出来的人,这寒冷叫她想起月色下的寒沙,幼时族人会在这样的冷里燃起一把火来,她那时候还小,只能在火边看人家跳舞。
沙漠里的美人都美得明艳,和那片土地所生长的植物一样,带着生机勃勃的味道。
于是跳起舞来就更美。
那样的日子很好,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生来该与这些人不一样。
她出来了,并不觉得后悔,只是觉得有些想念。
今日不该用离血剑杀人。方小七这样想着,把兵器换了一换,只也没耽误她对付周围那些黑袍人。
有意无意地,他们都把付长安留给了裴忱。
不是有多信重裴忱,而是从付长安的态度上便看出来裴忱那剑不简单,或许便是今日成败的关键所在。
付长安果然不能像先前对付裴忱那样轻松写意。
他的双刃架住了裴忱的剑。
裴忱从兵刃交接之处察觉到付长安如今的力量,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
不是说付长安今日有多强还是怎么样,只是觉得他这力量隐约带着一种压制感——但也只是一瞬。
裴忱体内的无涯像是被激怒了一样疯狂运转起来,裴忱几乎能听见经脉中真力奔走的声音,从前无涯绝没有这样的时候,今日却不知为何会如此。
他正纳罕间,听见征天低低道:“这小子现如今也不知做了什么,他体内的力量有一丝魔主的意味,这是无涯感受到了那种压制,不甘于人下。”
想不到无涯真有这样大的来头,连魔主的力量也压制不住。裴忱心中微喜,与之相对的,付长安却有些惊恐,他如今这力量是主上恩赐,本无人能敌才是,今日裴家小子却能与他抗衡。
这小子果然有古怪,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