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就来了个裴忱,上山的时候就是炼气境的显得十分出挑,进了藏经洞又有那样大的机缘,说到底只是同刑殿结怨了,其他长老不乏有对他几分属意的,总归凌率在这位置上还要坐许多年,先看着也无妨。
凌率偏偏就不愿意,他知道自己总有卸任的一天,昆仑一代一代的,这些人对掌门的位置都不怎么热衷,过一甲子便迫不及待地要离了这个位置,他其实也没多热衷于这位子,耽搁修行,烦心事又很多。但若要交权,总得交到一个叫自己放心的人手里。
他不想交给凌云的弟子,凌云当年事事都强过他,难道如今要他承认自己的弟子也没有凌云的弟子强?他都有些后悔当初肯叫裴忱上山来,那时候只想着一个半路出家的长老不会多在意,谁想到藏经洞里那么一出。
所以凌御说要把人趁机逐出去,他其实有些心动。或许逐出去有些过了,凌云这些年过得也算安分,但是要借此给他留个污点,以后任谁说起他来都能想到这一折,霄浮的位置便很稳妥。
凌率打定了主意不给凌云做主,但是凌云来了一张口,说的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霄火他们没得了吩咐不敢进来都留在了外头。凌云在霄远和裴忱后头进来,一挥袖子就把殿门给关上了。
凌御的几个弟子传消息倒是很快,叫凌御到的早了些,见凌云这样的架势,冷笑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弟子的面儿说?莫非是心虚?”
“是有些心虚。”凌云竟然很痛快的一点头。
正在凌御惊诧莫名之际,却听见凌云又道:“我今天就是来问问掌门师兄,是不是还觉得我同自己头一个弟子之间还有什么牵扯所以怀疑我,这倒也罢了,为什么要叫山中上下都传开这件事?连刑殿一个弟子都敢背后中伤于我。”
凌率闻言不由得去看凌御,凌御几乎把后槽牙给咬碎了,心想一定是霄火不知怎么把话给说了出来,是,那些话他是同霄火说过,毕竟人心里都有抱怨,憋得太久了便忍不住要往外冒,可霄火一贯也是个精明的,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凌御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也没什么不能叫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弟来听的,叫他们给师兄赔个不是——”
“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凌云打断了他。“是不是从当初心月狐那件事之后,你们就已经毫不信任我,故而出了什么事,都要怀疑?”
他说得隐约悲凉。
故而凌率和凌御便是想说个是字,也说不出来了。
裴忱觉得凌云这悲哀未必是假的,可如今用出来也的确是恰到好处,倒是霄远因为听了旧事而惴惴不安,凌率一眼便看见了,强笑道:“你看你,还是那副性子,怎么当着小辈便说这些个?”
“霄忱是裴家人,我叫他给我算那一回,他当然什么都知道了。”凌云冷笑一声。“霄远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
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凌御,把凌御盯得有些心虚。
当初凌云要把那个大光明宫妖女的弟弟收成弟子,一众长老都反对过,然而凌云却把他们都给说服了。
当时凌云说的是:“这孩子根骨也好,况且他从来不知道他姐姐的那些事情,总不至于要株连九族——霄岸毕竟是我头一个弟子,我觉得亏欠了他,总要找补。”
凌云这一个个弟子,都成了凌御心头的一根根刺。
他想起心月狐来。
那时候她还不叫心月狐,现在山上都不提她,但是提起来的时候也都叫那三个字,似乎凌月这个人不曾存在过,可当年山上这些人都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凌御自然也有些不可说的旖念。
可心月狐说他比不得凌云。这句话叫他嫉恨许多年,到现在也是一样,当年他道心毁了便以为这辈子嫉恨都只能是嫉恨而无可奈何,谁都不知道他看见凌云要替弟子担责任的时候,是花了多大力气按捺下去转而要对裴忱发难的。
如今凌云提一点旧事,便想把自己的弟子也开脱了去?他想都不要想。
凌御咬牙笑道:“所以?你反倒觉得是人人都对不住你?长老们听见这话肯定是要伤心的,他们都待你不薄。”
“他们是待我不薄,只你手下弟子为何会敢说出那些个混账话来,你比我清楚。”凌云不为所动。“我只是来告诉你,别因为一点旧怨便同我的徒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