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茶碗一搁,淡淡道:“我今日是有求于您才来了这,当然不会误您的事儿,若是有什么胆敢在此造次,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师百万当年不过一个莽夫,也是得了些机遇才成就今日这明镜卿的位子,他自认为这位子坐的还算稳当,如今忽然出了这等事端,本就已经有些手足无措,听顾忘川话里话外是要为他做主的意思,自然大喜过望,连忙道:“侯铁,你去把人带进来!”
阿尔曼数着十息已经到了,便一刀斩下,然而刀锋到了一半,忽然听见有人疾呼道:“且慢!”
阿尔曼却是未曾理会这一声,对他下命令的是镜君,镜君没有说什么,那旁人说什么便都是没有用的。只镜君忽然抬眼道:“那便把他留个囫囵罢。”
镜君发话,阿尔曼当即收刀。他本也不想把自己的刀用在这等地方,脸上便也没显出什么可惜的意味来。
“你来,是代表着谁的意思?”镜君望着来人,她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冲动了,甚至于要给一个凡人些零碎折磨去受,这很不像是她的风格。但看见这块匾额再想起当年事来,尤其身边还站着一个与他殊无二致的阿尔曼,她便很难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我们师大人请您进去。”侯铁从镜君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他心下有些凛然,想到来人或许不大好对付,但是想到堂上来得突然那位大人,心中便又有几分底气,他挺直了腰板回道,却见眼前这女子一声冷笑。
“原来他还是在做缩头乌龟么?”镜君把头一偏。“罢了,既然是有个话事的叫我们进去,那便也给他个面子,阿尔曼,把人带上。”
侯铁引着几人到了大堂之上,裴忱一眼看见堂上坐着那意想不到的一个人,心下一紧。
他在城门口就觉得那一角白衣十分的熟悉,却不能确定那究竟是谁,如今如此突兀地与顾忘川遇上,他第一反应便是去寻明珠泪的踪影。
却并没有寻到。
好在镜君为自己寻来的这块面具不仅能把容貌遮掩个严严实实,也能将气息掩去,至少顾忘川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没见过镜君,便是见过也不认得如今镜君这模样,故而只当下头是什么寻常修者,镜君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得很好,顾忘川并未感受到什么令人心悸的力量。
“身为修者,为何要与凡人为难?”见顾忘川没有开口的意思,师百万站起身来,他这么一声,倒是也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镜君却没看他,只看着顾忘川头上那笔力更为遒劲的一块匾额,忽而冷笑一声。
“叫连城朱来见我。”她话音刚落,屋内忽然起了劲风,宋大鼻子连惊呼一声的机会也不曾有,便已经被镜君一挥手间扔过了整个大堂,直直地栽进了那块匾额之中。
顾忘川和师百万不是未曾伸手去拦,然而竟没有赶得及。
镜君出手极快,也不打算叫任何人能将她拦下来,故而在出手的一瞬间便已经限制了顾忘川与师百万的举动,两人的动作都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迟缓下来的,故而再一回头,宋大鼻子的脑袋已经嵌在了匾额中间,正把明镜那个镜字撞了个粉碎。
这么一撞,宋大鼻子的脑袋碎得也跟那匾额差不了多少,大殿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叫顾忘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自问刚才没有全力出手,但也已经感受到了周遭天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似乎运力之时便有些滞涩,现在看来,便是堂下这女子所为,看来这女子的境界也不可小觑,至少是个炼气境顶峰的存在,才能影响旁人周身气机。
死一个凡人当然没什么所谓,甚至这明镜高悬的匾额被毁了也无所谓,大燕本该是他的,现在却不是,他便也不介意给自己的好兄弟添些堵。
“连城朱是什么人?”他扭头问师百万。
“这......”师百万擦着头上的汗珠,他知道这块匾今日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毁了,他这明镜卿便也算是做到头了,但是好歹场上还有这么一位大人物看顾着,也许自己还不至于皇家那些个老怪物问责。只这连城朱三个字,他也觉得十足陌生,拼命思索之下却又觉得在哪里是听见过的,只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是被你们明镜司抹去存在的一个人。”镜君冷然道。“但是他还活着,你们舍不得这样一个高手,却又怕大光明宫的报复,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