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率先布了结界,不叫旁人能听见他所说的话,才慎之又慎道:“天意难测,我虽说学得还算不错,算凡人也没有失手的道理,可凡事也无绝对——”
“用不着铺垫这么多。”镜君截断了他的话。“你总不会要告诉我,我会死于她手就是了。”
“那倒是的确不会。”裴忱皱着眉头。“然而这姑娘的确是个罕见的命相,她不该留在凡世。也不知是不是她前世乃什么大人物,命里煞气十足,凡人说谁妨夫大抵是为那男人命短找个借口,可这姑娘却是实打实地能碍着旁人,她年岁尚小,这是只死了一个未婚夫,等再留几年,或许这一族便都没了。”
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下头的话,他自己算出来也不肯相信,觉得一个凡人左右不了那样的事情,可是算出来的却很分明,他若不信,便只能说是自己算错了。
裴忱也不觉得自己会算错。
“说。”镜君语气十分平静。“说过之后,信不信是我的事情。”
“大光明宫的兴衰系于她身。”裴忱声音有些干涩。“若是她成了您的弟子,前路我尚看不清楚,若她留在此地,将来某一日,大光明宫会沦丧于昆仑之手。”
他不愿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这像是在提醒镜君,大光明宫与昆仑之间的仇怨。偏偏他又是一定要去昆仑的,镜君若是听了这话想起昆仑的可恶之处来,还不知会对他如何。
镜君轻轻笑了起来。
“你肯说这话,我便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她饱含深意地看一眼裴忱。“你放心,只要你向我保证来日不会为昆仑而踏上我圣山一步,我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去昆仑只为机缘。”裴忱苦笑。“况且昆仑和大光明宫之间,或许还有些旁的可能在,只我如今还看不清楚。”
镜君若有所思地看着宋鹂,裴忱却忽然听见阿尔曼问道:“若是她死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阿尔曼并没什么杀气。
但裴忱相信他下一刻便能拔刀,倘若自己说宋鹂死了此局自解的话。
“很可惜。”裴忱叹了口气。“留在此地的意思是,她没有入大光明宫。”
“你们两个不必再说了。”镜君摆了摆手,神色倒是不显得多么为难。“我不会随便杀一个凡人的,就算你说有一天我会死于她手,我也不信。天命本就不是什么确定的东西,我不在乎。”
她站起身来,遥遥伸手对着还被禁锢在原地的男人一招。
男人便不由自主地漂浮了起来。
镜君扭头对宋鹂道:“三日后,我还会来找你,你须得跟我走。”
宋鹂没听见他们几人先前的对话,但看着镜君沉肃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旋即又很担心地瞧了那妇人一眼,道:“那我娘——”
“你娘不会有事的。”镜君笑了起来。“三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成了谁的弟子,正道名门拉不下脸来对付一个凡人,而旁人,则要想一想能不能承受住我的怒火。”
宋鹂怔怔地看着镜君,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以后须得管我叫师父。”镜君走了出去,并未回答她。
那倒霉的男人也跟着一起飘了出去,裴忱忙追上去,问道:“您要把他带去什么地方?”
“去明镜司的总司。”镜君冷冷道,她的眼里忽然有了杀气,只裴忱知道那杀气绝不会是对着这样一个鄙陋的小人物而生。
“我要在明镜司前杀了这人,引出我要引出来的人——若他不出来,我叫他颜面尽失。”
一个凡人的死,或许不能让寻常修者动容。但镜君知道,那人是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能让其有一丝一毫的伤损,她只要让明镜司上下都听见了那样一番话,便不愁那人不出来与自己对敌。
明镜高悬,好一个明镜高悬。
她今日却定要将那镜子给打个粉碎,叫人看看明镜之下是怎样的一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