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族人把她的一部分留给了你。”镜君低低道。“她不想留下这许多,但你的运气很好,这足够你借用我族的力量修炼。”
裴忱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在镜君引导下逐渐的壮大起来,席卷了他的周身。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地火锻体是无比的痛苦,却不知冷到极致与热到极致一样是十分难捱的。他眼前的幻境渐渐消退,大光明宫堂皇威严的正殿隐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这黑暗是纯粹的暗,他甚至看不见眼前的镜君,只有征天还在他身侧,征天身周似乎有一层光芒,这光让他在此处也无法被忽视。
除此之外,他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胸腔里那纯粹的冷意。
终于,那冷意蔓延到他灵台之上,征天没有出手拦阻,裴忱便也没有惊慌,只沉神试图引导那股力量为己所用,只可惜那力量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跟着裴忱的导引前行,所幸也没有大肆破坏,但途经之处还是留下一片冰霜。
裴忱苦笑,他总不会被冻死在此处吧?
他恍惚间看见眼前有女子素白的脸浮现出来,一忽儿是天女焰的脸,虽然只见过那一面,但那的确是一张让人十分难以忘怀的脸。
一忽儿又是明珠泪的脸。
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眉头也皱着,像是沉浸在一个并不美妙的梦里。
明珠泪的眼睛忽然在他眼前睁开,裴忱吃了一惊,随后意识便沉入了一片更为纯粹的黑暗之中。
峡谷里此刻连呼吸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镜君与裴忱盘膝对坐,那缕红色的雾气在两人之间盘旋,渐渐凝实起来,几乎变为一缕液体,于是他们两个活人在这一片白骨之中便分外显眼。
两人身侧,那朵花忽而无风自动了起来,若是有人在此处看着便能惊讶地发现,这花朵之上像是长出了一对眼睛,正在窥视外界。
那双眼睛缓缓转过来,盯住了裴忱和镜君。
先前征天说这花没什么灵智,可眼下看着那双眼睛,却的确是有些垂涎的意味在里头的。
明珠泪睁开了眼睛。
她坐了起来,尚是三更时分,四下里都静悄悄的,今夜有些云,故而看不见星光,只有一轮残月洒下一点冷晖,把房里陈设照出一点凄清的意味,一眼望之便觉得有些冷,只可惜明珠泪是从感觉不到冷的。
明珠泪转眼,从一旁的铜镜里依稀看见自己惊魂未定的表情。
她不知自己做的那个梦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她应该去极北之地看一眼,但如果真的是,师父却绝不会叫她有机会靠近极北之地。
门扉忽然被扣响,那是极轻微的两声,虫鸣声都能很轻易地将之盖过。来人似乎也不愿声张,所幸是被明珠泪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披衣坐起,细细分辨一下来人气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片刻之后,付长安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人谁也没有燃起烛火,似乎知道这是极为秘密的一场会晤,是不该叫九幽之中任何一个人发现的,尤其不能叫他们的师父发现。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付长安低声问道。
明珠泪从忘忧的效力中醒过来之后,心底对这位师兄总有些忌惮,她不知这是师父的手笔还是自己遗忘的某段记忆依旧在暗中提醒着她,若是没有方才那个梦,她定是会一口回绝的。但此刻她盯着付长安的脸,极审慎地说道:“师兄先说是什么,我才好做决定。”
“替我去一趟北地。”付长安的心脏在疯狂的跳,他知道今夜自己说的话如果被师父探知,大抵他们两个都要活不成,按理说他是不该把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地之中的,但是方才在梦中那位大人给他下达的指令却不容置疑。
如果左右都是死路,他总得选一条生机大些的。
况且师父若真是全无顾忌,当初便不该只用忘忧,死人才是最保险的存在。
付长安低低笑起来,看着明珠泪惊异的眼神。
“我知道你也在梦中得了某些线索,是,我说的正是极北之地,你总要去一趟那里的,或者说不是去,而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