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读过,与镜君一同笑出声来。笑过之后,二人都显着有些诧异,对望一眼,不甚理解对方是在笑些什么。
“我笑北燕果然荒蛮,用这样的人做将军,无怪乎兵败如山倒。”裴忱这话说出口,方觉这是把北燕一并嘲讽了进去,然而此刻这里并没半个燕人,便也不算什么要紧事了。
镜君听出他是要激将,倒也十分配合。
“我笑的却是鸠占鹊巢,你们五个,谁出头做了宫主?让我想一想,大抵是心月狐,她惯是个有心计的,比你们几个都强些。”
这话却像是激怒了玄豺,他上前一步,声音大了些许,也更显嘶哑。
“你而今是我大光明宫的叛徒,如何敢直呼宫主之名?”
镜君摇头。“果然是她,虽比你们强,却也到此为止,我不会把大光明宫交予你们手上。”
“你愿不愿交,而今都已经在了。”玄豺哑声笑道。他用的兵器竟很奇门,乃是一对分水刺,在他手中显得不甚相称,然而他掠来的速度却是如闪电一般,也很配得上这刺客的武器。
“还是太慢。”阿尔曼冷冷道,他像是很随意地一伸手,便将玄豺的分水刺握在了手中,那手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叫玄豺不能将分水刺抽回。阿尔曼眼里满是不屑,裴忱总觉他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然而此时看见他对玄豺的一张冷脸,方知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裴忱忽而又笑了起来。
“左使,我有个问题,或许有些冒犯。”
阿尔曼头也不回道:“你说。”
还未等裴忱说话,玄豺先怒道:“我才是左使,你早被革除了职务!”
裴忱不由捧腹,他觉得此人当真蠢得可以,此前在大光明宫也不知怎地坐到五位神使的位子上去的,虽说此刻笑出来更像是在笑镜君识人不清,但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这五位神使,另三位总不会是名字分别唤作鸟蛇虎吧?”
“何出此言?”阿尔曼手上不松分毫,他不解望向裴忱,或许是因为出现了更可恨之人,此刻他的眼神倒是柔和几分。
裴忱强忍笑意,诵道:“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山有玄鸟、玄蛇、玄豺、玄虎、玄狐,而今已有豺狐,故有此一问。”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解。”镜君轻笑一声,她的手掌印在玄豺的胸膛上,在那狰狞刺青之间更显得羸弱,只没人能小觑这只手上的力量。
玄豺身上的刺青似乎需要环环相扣才能发挥出威力来,被镜君遮去一掌之地,望之却无焦躁之感了。
镜君似要发力,然而下一瞬异变陡生。阿尔曼忽而松了手,镜君旋即后退,那分水刺却袭来得极快,裴忱见势不妙忙挥剑格挡,分水刺堪堪在剑上划过,势大力沉震得裴忱几乎将剑脱手,幸而有镜君反手抵住了裴忱后背。
裴忱随着镜君一连后退三步,才止住了去势。他侧头吐了口血出来,正见阿尔曼怒极抢身上前。
“住手。”镜君喝道,她声音肃然,阿尔曼不得不停下手来。
镜君似乎从不怀疑阿尔曼的忠诚,她上前两步,玄豺也要抢攻,然而镜君像是动了真怒,裴忱未曾直面她的力量,一瞬间也觉得呼吸困难。眼见玄豺不能动弹,镜君才扯了阿尔曼的手过来,那上头已经是一片缭绕黑气。
阿尔曼的眼皮似乎有些沉。他的声音也跟着迷蒙一分。
“属下失察。”
“这不怪你。”镜君断然道。
她看罢阿尔曼的伤势,伸手封住他血脉,一径向着玄豺冷嘲:“你居然肯在自己的武器上用毒。”
可玄豺看着这一幕,却也像是震惊非常,连连道这不可能。
裴忱毫不怀疑他是真不知情,因为这人绝无可能有什么演技。
他见玄豺怔忡,不由得心下凛然。
是什么人让玄豺来追,又在分水刺上下了毒?这人是不是已经料到了如今这结果,正等着黄雀在后?
裴忱低低道:“这毒我似乎见过。”
他本不识毒,但阿尔曼这样的反应却叫他觉着熟悉,仿佛当年方小七也是这般模样,只是世间奇毒繁多,便是症状相近,毒性却可能是天差地远,裴忱也不敢断言,但想到玄豺这人颇为鲁莽,便决定诈他一诈。
“一醉——却是被九幽改良过的版本。看来,你这是早就做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