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中的焚身之痛并没有出现,他反而觉得冷。
那是砭骨之冷。
裴忱只看见一道冷光利刃一般剖开了四周的暗红色,而后那暗红的光芒居然就真的渐渐暗淡下去,化为了岩石该有的模样。
云星宇在他后头惊诧万分道:“你这是什么法宝?”
“我不知道。”裴忱茫然摇头,他全然不记得这东西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何以有如此大的威力。
“这是冥典上的东西。”忽然有个声音十分平静地回答了他们。“冥典鬼道的阴气,凝结得纯粹了,在丹田中便是一颗星辰。”
裴忱霍然抬头,冥典记着些什么东西,外人从不得而知,就算是裴氏曾经费尽心机地去收集与冥典相关的记载,最后也不过是探知了些皮毛,万万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什么人?”裴忱厉喝道,罗生剑在那一瞬间发出了啸鸣之声,直直冲着洞室尽头而去,然而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剑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斜斜插在裴忱面前震颤不止。
裴忱重新把剑握在手中,如临大敌。
他知道来人之强,远非他可以对抗。
“你们不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吗?”那个声音显然不是本声,是刻意逼出来的沙哑低沉,叫人听着悚然。
云星宇在后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怎么,以为我是在激将吗?云家的人,不会用那么卑劣的手段。”
随即也是铿然一声。
云星宇把剑自脚下拔起,也一步步走上来,至于与裴忱并肩。
“当然,我也想不到会是你,练霄长老。”
黑暗深处蓦然传出一阵笑来,此时这声音已经不复先前伪饰出来的刺耳难听,而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声音,裴忱不由愕然望向云星宇,知道游云宗门风不如旁的宗门森严,然而如何会有这样的人亦列长老之席?
云星宇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是碧霄长老一力举荐的,她也的确有些独到之处。”
练霄身上穿的也是一袭白衣,然而在四面犹未完全熄灭的暗红色之中,那白衣上又显出浅淡的流光来,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原来长老也怕此处的地火。”云星宇冷笑。“还特意把火鼠裘穿在了身上。”
“水火无情,若是伤了肌肤,岂不可惜。”练霄笑道。
裴忱看不惯这烟视媚行的作态,只在一旁冷冷讥嘲。“练色娱目,流声悦耳,果真不辜负这名字。”
练霄之练字,于此地本指白色,然而叫裴忱引申出另一重意思来,却是十足讥讽。只练霄听了也不恼怒,掩口而笑道:“不想这新进入门的弟子还很有才学,那么你也可以唤我蔷薇。”
“这名字便太流俗,不像是仙家气度。”裴忱手心里正缓缓沁出汗来,练霄之强,远非他此刻所能对抗,然而云星宇既然与游渡远像是谋划好了一切,见他们迟迟不出,想来也会寻来。
“既然怕伤了肌肤,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地火之威,可不是常人能够抵挡,即便你半步炼神,也不是全无风险。”云星宇存着的显然也是同一个想法,当下开口问道。
练霄眸光轻轻一转。“自然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样罗唣,可是想等宗主来救?然而宗主今日来不了,你们,也出不去。”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声音蓦然转冷。裴忱与云星宇对视一眼,眸光都带三分惊骇。
“那么,你是在为人办事。”裴忱道。“是谁?是宗门中的人?”
“要知道,死人或许也是会说话的。”练霄敛了笑意,只这样答道。她手中是一竿长烟,这样的东西叫她拿着不显出分毫的怪异来,平日里或许有风情,而此刻却是无限的杀机。
练霄冲着他们吹出了一口烟气。
那烟气丝丝缕缕在洞室中弥漫开来,渐渐遮蔽了一切。起先他还能听见云星宇的示警,他声音急促,显然也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然而烟雾弥漫得更快,于是云星宇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起初还能勉强分辨,到关键处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小心,练霄精擅于幻术,这是要让我们——”
云星宇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下里是一片死一样的静寂,不见踪影的不光是练霄,还有云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