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过,四下里便更为寂静,连带虫鸣声异常清晰。都说秋后的蚂蚱是长不了的,蚂蚱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叫得格外卖力。
顾忘川与明珠泪趁着这个空隙寻了出来,他们其实知道,付长安一直就在附近逡巡,那些个远遁的痕迹都是假象,付长安在引他们去洛邑,但人却是一直没有离得太远。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扮了那么久的初学者,感官都迟钝了些。”
听见付长安这一声的时候,顾忘川很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声音要比往日更沙哑几分,听着有说不出来的阴鸷之意,这叫他不由得警觉起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还有你这声音——你都做了些什么?”
“心血耗得太多,显露在外就是这样的。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控之中,洛邑布置终成,总得让你们也高兴高兴。”付长安低声笑道。“这是在帮你们减轻些负担,不然的话,谁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裴忱给带回去。”
“你也知道他身上有些特异之处。”顾忘川眯了眯眼睛。“那你怎么敢把他引去洛邑?你就不怕到时候出问题?”
“我不知道裴家小子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看你审慎,大概猜到一二。”付长安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我要他们去,自然是有旁的考量在,那天魔族的小丫头,正是我完善洛邑布置所需。”
顾忘川心下骤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喉咙,叫他呼吸有些困难。
“你要用她做什么?”
“不会要她的命。”付长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因为这救命之恩不舍得下手,还是说......”
“我只是担心中下心魔。”顾忘川打断了他,语气不善。“你早就知道她的来历?”
“毕竟我的来历又与你们不同,知道的多些也不足为奇。”付长安笑了起来。“你以为镜君真是看中了裴家小子才那般好说话?她是觉察到了徐秋生身上沾染的气息,才退避三舍的,不过是不愿意正面与他们的族人对上罢了。”
付长安也来自大光明宫,这一点跟雪无尘二人很像,只是他本人对此一直讳莫如深,今夜忽然提起,叫顾忘川和明珠泪都有些吃惊。
“师兄,你忽然远走百越,是不是与他们两个有关?”明珠泪忽然问道。
“有那么一点原因在里头。”付长安眸光骤然锐利起来,然而不过一瞬间,就又恢复到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但是更多的还是为这耗费了我许多年的布置,洛邑那地方已然荒废,终日守在那里,除了无聊便再没有其他的。”
顾忘川知道这是师父交给付长安的一桩绝密任务,此前他也一直没起过什么好奇心。然而如今却再也忍不住,问道:“洛邑究竟是个什么布置?”
“现在只差天魔之血,答案便可揭晓。”付长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狂热。“若是真的成了,这天下都要跟着翻覆,我从未想过一人之力能做到如此地步,即便是为它立时死了也值当。”
“只怕不能叫你们如愿了。”三人忽然听见女子冷冷的一声。
“听了这么久,总算舍得出来了。”明珠泪一声叹息。“我还想着,若是您一定要隐匿身形事后直接远遁,要找到您总得费一番功夫,但眼下看来,裴氏对您是真的很重要,至于您明知不是对手,也一定要以身犯险。”
朱雀自幽影中现身,面色也相当凝重。她自知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却也知道自己的行藏早就被发现,逃是一定逃不掉的,故而只好硬着头皮为自己博一线生机。
她本应早些到的,自知道徐秋生命丧黄泉,云中君便认定事情出了些变故,只是少司命自回去后便似有所明悟入定已久,一时间便抽调不出旁人来,只能叫她星夜兼程地赶来,路上却让灵月阁失了方寸一般的那些弟子阻了一阻,等终于到了裴忱身边,又迎面撞上了九幽这三人,不得不说,她的运气是实在不怎么好。
“你们要动天魔族那小丫头,我的确不该管,但是你们要动裴忱,必然得先问过我,不论我能不能拦,总是要拦的。”朱雀没有理会明珠泪,聚神凝气便要动手。
明珠泪皱了皱眉头。裴忱必须要到九幽去,这一点不能为任何人所阻挠,不然她永远不能得偿所愿。她一贯不愿意与人动手,此刻却难得主动,只是刚要有所动作,便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