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真相令我惊骇且措手不及。</p>
月白长发划过眼角，月神已俯身到我身边，“皇姐，为了一汐，你终是解开上古画壁封印。其实我一直在月神宫等你，我等皇姐来救我，我魂魄未灭只要皇姐肯拿了月光灵珠救我，我是可以重生的。终于，皇姐出了日落山城来了月神宫，可你却不是来救我的。”他眸底闪过一抹恍惚柔软，“皇姐只破开半扇画壁，可是担心我会彻底死去？当皇姐将半扇画壁推向人间那一刻就应该明白，半扇画壁是困不我的，我迟早会回来的。”</p>
月神站起身来，展了双臂，“你看这里有多空荡，没有一个人陪我。我虽不能出去，但能感应外面的气息。只要有月光的地方我都能感应到。茫茫六界竟那么多悲哀故事发生。我将一些人的容貌画在上古画卷之上，我将那么多幅画送出去要皇姐感受了那么多倾世绝恋，可都没能打动皇姐的心。”</p>
“上古画卷中的人是你画的？”</p>
“是啊。”月神凑近我，“我的画技还是皇姐教的呢，皇姐还记得么？”</p>
脑中零星显出一段久远的回忆来，那时月神还小，个头稍稍高的女孩儿拿了画笔亲手教小月神作画……</p>
我想，他要婆婆见识了一场场爱恨别离是希望婆婆一时心软救他出来，可婆婆守护上古画壁多年，不曾被其动容。而我不过是意外替婆婆收了六个魂魄，却无意卷入这场上古神话。</p>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方觉悟，并非我卷入这场上古漩涡，而是我一直都在这场命运安排的漩涡里静静徘徊，只待一日浮出。</p>
“这么说那些人全是被你杀的？你为何要他们的魂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问。</p>
“那些人却是因我而死，但他们不死留在人间不过是以悲剧收场。我虽被囚困于此，但我可以汲取六界怨气怒气邪魔之气。皇姐不知，那些甘愿祭奠上古画壁的人，他们魂魄内实则藏了满满怨念，真心一场，不得善终，任谁都不可能一丝怨念也没有。这一点皇姐应最清楚不过。”</p>
月神于神台之上徐徐踱着步子，颇悠闲的态度，语气却显锋利，“我需要怨气怒气邪魔之气以壮我强大，我要重生，我要冲破上古画壁，我要梵歌同我一起重生。”他转过身子面对我，“你看，我本是一缕残魂，因吸食了皇姐送来的那些满是怨念的魂魄才渐渐幻出身子。只因被画壁内的上古之气压制住才幻不出个完整人形来。虽然我现在是透明的，可只要我出了这画壁，我即可新生。”</p>
原来并非上古画壁吸食人的魂魄，而是月神。</p>
原来，无论是画壁自行开裂，或者由我们收来魂魄祭奠了画壁，不过是再供给月神营养，以待他强大破壁而出。</p>
我们大家都被骗了，以为以魂魄为祭，会加固上古画壁的封印，我们不停收魂再祭入画壁的真相结果竟是如此荒唐。</p>
我不曾问婆婆收了多少魂魄，至少我手中沾了六个冤魂，以为她们死得其所，以为是挽救天下苍生而牺牲，如今想来，好笑至极。</p>
我坐在古玉砌成的神坛之上，只觉寒凉，凉得骨髓，凉到无力。</p>
月神静默片刻便挥手念诀，且将几个魂魄招到我眼前，萦绕淡淡光晕的魂魄中依稀可见往日熟悉的影子。</p>
木槿儿，景灏，虞欢，迟渊，阿弃，星洄，南音及珠帘善。</p>
我努力站起身子，晃悠着步子靠近被我收入画卷里的那些魂魄，颤声问：“这些魂魄……竟然还在……”</p>
月神施了术法将飘浮的魂魄幻成人身，共八个男女主角，依然是当年模样，只是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眸底尽是空d。</p>
月神笑着靠近我，于我耳边轻声道：“我并未将你收的这几个魂魄吸食，你想不想让他们活？”</p>
他的声音极轻，落在我心里仿似千斤重，尤其一个活字。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知眼泪已将我的眼睛灼的发疼。不敢置信道：“他们可以重新活过来？”</p>
“当然。”月神站直了身子，将月光灵珠放入我掌心，“我仍囚困于此是因月光灵珠的封印未曾全数解开。灵珠内封存了我的神力及上古之力。若我此时强行破壁而出，恐落个灰飞的下场，只要皇姐出了画壁后解开灵珠最后的封印再劈开上古画壁，我便可出去同皇姐相见了。”</p>
我握紧月光灵珠，回他道：“我不知如何解开灵珠封印，更没有能耐劈开上古画壁。即使我可以，我也一定不会那么做。”努力平息心神，定定望着眼前俊美且落寞的容颜，“月神，我非你皇姐，更不知自己这尴尬的身份如何面对你，但我知晓一旦你出了上古画壁，定会给六界带来一场浩劫。阡羽及一汐牺牲那么多做了那么多才将你封印至此，我不会背叛他们的，我不会背叛一汐，更不会背叛婆婆。”</p>
月神仰首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你是皇姐的心，皇姐性子一向倔强你也不会乖到哪去。不过皇姐说的没错，待我出了此地，天地却是要被我搅弄一番了。”他转眸望着我，“不过没关系，不久之后你会亲自劈开上古画壁放我出去的。”</p>
我还未回答，周身便被浓浓烟雾环绕，眼前景物亦混沌不清。我身子动也不能动，渐渐飘升。</p>
月神已飞身到我对面，将掌心内的光雾渡入我体内。</p>
“你要干嘛？”</p>
月神恍若未闻，不断将团团光雾灌入我眉心。我只感觉体内一股灼热气息到处游蹿，整个身子像是要炸开。</p>
月神眉眼含了一贯的风流不羁，道：“皇姐莫要紧张，我是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将体内的魔神真气渡予你一半。”</p>
他终于收了掌心，我亦自空中落下。</p>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想喝水。</p>
对方稳c胜算的淡然模样，“如此，皇姐才有能力劈开上古画壁救我出去啊。”</p>
感觉体内要着火了，我仍咬着牙回一句，“不可能。”</p>
月神收了玩笑，沉声问：“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复生梵歌，你如此执着又为何？为苍生还是一汐？”</p>
我却是被这句话问倒了。是啊，我虽知六界生灵无辜，不该遭到不必要的灾祸，可我并非神仙，身上亦没有什么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重托，何况被困在此地的月神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p>
难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汐？他守护六界，我便要帮他守护，尽管我们不会有结果，再见亦是道不明的尴尬。</p>
我渐渐垂下脑袋时，月神指了指地上并排站着的毫无生机的一排人影，“她们你确定不救？你若答应救我出去，我便将他们全部送回人间。这些人非j非恶，爱得至真至纯，他们不该得到如此不公结局，如今他们最后一丝生的希望掌握在皇姐手里，皇姐是否重新考虑一下。”</p>
望着眼前一排似石雕似的人影，心里虽有动容，却不能答应。倘若我救了他们，那么六界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将葬送于月神手中。</p>
听一汐曾道，月神为复生梵歌不惜亦亿万生灵为祭，此时我不得不抛开个人感情，残忍拒绝了。</p>
稍稍错开目光，我却是没有脸面没有勇气面对这几个不能动的身影。我想我该出去了，说不定大家都在担心我，一汐，婆婆，肥肥，还有步生花，他们都在等我。</p>
我想，倘若我从来没进来过多好啊，倘若我真的是一根羽毛多好，轻飘飘的，不必承受太多。</p>
“皇姐可是要出上古画壁？”月神见我如此神态，猜测道。</p>
我回个身子，点点头。</p>
对方清雅一笑，“就让我送皇姐一程吧。”他已挥掌于面前破开一条明路，我知那是通往外界之路。</p>
“不过。”她靠近我一步，眼含深意又道一句，“再皇姐离开前我还是想提醒皇姐一句，若皇姐想通了，便救我出去，我留在你体内的魔神之力足够你劈开上古画壁。一旦我出了此地，便是重生。届时，我便拥有了复生之力，无论皇姐想让谁复活，我会一一替皇姐圆了心中所愿。”</p>
我已走在通往画壁外的路上，更不敢让自己的步子慢下来。不止因我无颜面对站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影，更因为月神的话太过诱惑。</p>
倘若被我收入上古画卷的那些人同我不过泛泛之交，不值得我一救，那么凫苍总是我的朋友，甚至是亲人。</p>
可我却不回头的走了，我想我真是残忍。明明有生的机会留给那些我认识的人，甚至朋友，我却为了天下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而舍掉他们，我走的是那么的决绝。</p>
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出了此地我一样无法面对。</p>
我将如何面对婆婆，面对一汐，如何面对追随我是万年的腓腓，又如何面对步生花。</p>
一路下来我彻底玩不下去了，故事发展的亦太过妖孽，不止由不得我控制，我简直也要失控了。</p>
或许，是宿命所指，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吧。如今我已走到浮光尽头，再一步，便可回家。</p>
然而令我至死也想不到的是，等待我的并非我熟悉而温暖的家，而是一座地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