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画壁灵山后，已是沉夜。【】</p>
路过上古画壁多看了一眼，栩栩如生的石雕画像，略微突兀的心型痕迹。心底的压抑感再一次加剧。打算离开时，画壁墙内又传出飘渺如云的呼喊声：</p>
皇姐……皇姐……皇姐……</p>
我确定是画壁墙内传出的，抚了抚墙壁上浮凸的人物雕像，”谁？是谁再喊？”</p>
“皇姐是我，十万年不见，过得可好？”</p>
又是他。这不是对方第一次呼喊。我忐忑问：”皇姐？皇姐是谁？”</p>
“是你啊。”</p>
我向后退了几步，依稀可见画壁墙闪着忽明忽暗的幽光。</p>
“难道皇姐不想知晓自己是谁？”</p>
我再后退一步，“我……我是谁？你又是谁？”</p>
“恐怕除了我，没人愿意告知你真相。倘若皇姐想寻个究竟，拿了月光灵珠来找我，届时，我会告诉你全部答案。”</p>
画壁墙又恢复原状，我惊恐不安后退着……</p>
“怎么了？”</p>
转身，是天燮将军携着一小队仙卒前来巡逻。</p>
“没……没什么……”我快步离开。</p>
婆婆房内的灯已熄灭，想必是睡了。推开我闺房的门，一汐竟背身而立。他稍稍仰首，似乎再凝视悬在墙壁上的美人图。</p>
那是日前我凭着记忆描绘的美人图。我每完成一次收魂任务，画中主角便永远消失，我将她们的身形面貌画下来，想在心里记住她们，生生世世。</p>
这些人却是因我而死。</p>
墙上垂着五幅画卷。分别是木槿儿，虞欢，迟渊大师，阿弃，千匪丝。前两幅是我求了一汐亲笔所绘。</p>
当时我再描绘画中主角时曾想，若我死后被打入无间地狱也是道不出一丝委屈的。那么多人都被我搞得魂飞魄散，多大的罪责啊。</p>
平息了内心情绪，我轻喊：“汐汐。”</p>
一汐转眸过来，“肥肥在婆婆房里，它吃了点东西已经睡着，步生花回了无虚幻境收拾凫苍的遗物，他精神还好，你放心。”</p>
我点点头，缓缓靠近他。不知为何，每走一步心里的压抑感便多一分，最后我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p>
他抚了抚我的头，“想哭便哭，哭出来是好的。”</p>
我抬起头来，“汐汐哭过么？”</p>
他摇摇头。</p>
“小时候也没哭过么？”</p>
再摇摇头。</p>
“难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伤心么？”</p>
凫苍死后，连同天界小兵小卒亦红了眼，可不见他掉一滴眼泪。</p>
“神是没有眼泪的。”</p>
我怔住，这世上竟还有没有眼泪的人，虽然他是神，既活在天地间，便是这浩浩天地一分子。即使再清心寡欲也多少有些七情六欲的吧。七情六欲没有，情绪总该有的吧。</p>
若连情绪都没有，我觉得那不叫神，那叫怪物，行尸走r。</p>
可是，是谁剥夺他流眼泪的权利呢？</p>
我小声问：“汐汐有没有想哭的时候？有没有伤心难过的时候？”</p>
他静静凝视我，眉眼温和，未曾言语，只点点头。</p>
这么说，一汐不是怪物。我拉住他的手，“有时候你是可以哭一哭的，即使哭不出来，试一试也好，说不定你真能哭出来呢。”</p>
一汐淡淡一笑，再淡淡摇头，“神哭，海河泛滥，神怒，地裂山崩，神怨，枯骨遍地，神哀，草木不生。我没有眼泪，即便有眼泪，也不能哭。”</p>
所以，他不怨不怒不哀不哭，甚至连最基本的情绪都不生。这是上古遗留的最后一尊神，这是我的汐汐。</p>
于此刻，画壁灵山小小茅草屋内，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神尊，不过是我心疼到骨子里的男子。</p>
我吸吸鼻子，将一汐拉到桌案前，宣纸铺开，研着墨道：“一共七幅画，七个魂魄。我们只完成五幅，我们来将第六幅画完成吧。等我将第七幅画卷主人公的魂魄收回来，再一并摆在墙上，故事终于就可以结束了。”提笔蘸墨，“对了，第六幅画总不能画一柄剑吧，我们直接画人好了，可是该画谁呢？珠帘善还是南音？”</p>
屋内所有灯盏被我点燃，影影绰绰，我同一汐坐在桌案两侧，我们决定两个都画出来。</p>
我来画珠帘善，南音由一汐来画，最后我们再将两幅画拼接为一幅，算是对这对恋人的祝福。尽管这个祝福显得太过苍白无力。</p>
一汐无双容颜映在暖色烛火里，他执笔落墨，眉眼清淡而专注，莹润指尖下的每一笔皆可传神。</p>
我不动声色挪挪椅子，离他近些。他抬眸淡笑，继续作画。</p>
待我们将两幅画完成时，婆婆敲门进来。</p>
婆婆眉掩不安，披了粗布白袍，面色比袍子还显苍白，婆婆说是做了噩梦被吓醒过来。</p>
这倒是稀奇，我陪了婆婆近千年，不曾听说婆婆会做梦，更别提噩梦。</p>
此次深夜前来，婆婆是来向我讨要第七幅上古画卷，这是最后一幅。</p>
前六幅画卷任务已完成，按理来说，第七幅画中主角应自行于画卷之上呈现出来。此次因凫苍意外离去，我一直未曾思考第七幅上古画卷之事。</p>
自床榻红木匣中将画卷拿出，递给婆婆。</p>
婆婆随手卷开画卷，面色一僵，身子晃了晃，连手中的拐杖亦丢在地上。</p>
“婆婆。”我忙搀住，“画卷上有什么让婆婆这样紧张？”</p>
婆婆掌心微光一扫，竟用法术快速阖了画卷，“没什么，这幅画婆婆带走了。最后一个任务，由婆婆来完成。”</p>
我将目光自卷好的画卷上收回来，“可是……婆婆还是让小羽去吧，我已连续收了六个魂魄，只剩最后一个了。婆婆还是修养在画壁灵山的好，灵山受了些创伤，婆婆该留下来整顿更妥当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