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无虐视线自月下桃林中转了回来，“你还不知？你哥哥为了治好你的怪病，打算入我魔道，小姑娘不久会同哥哥搬到我魔宫去住。”</p>
此刻，步非烟终于明白哥哥为何不见她，怕是入了魔道的哥哥，面貌会生出不小的变化，他怕她看到。</p>
滚了金线的黑袍渐行渐远，步非烟站在桃花树下喊道：“你这个坏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p>
觞无虐唇角淡淡一勾，未曾回头，往桃林深处走去。</p>
看到此，我不禁转个眸子凝视站在我旁侧的觞无虐。</p>
觞无虐摆出一副无辜神态，“是步生花找到无觞阁，以入魔为代价换得她妹妹健康平安，交易而已。”</p>
由于一汐及凫苍站在左右两侧，我不方便表示点抗议情绪，便用暗语传给觞无虐，“我跟你作比交易怎样？”</p>
觞无虐暗语回复我，“你说。”</p>
“你先答应我再说。”</p>
“……好吧，你说。”</p>
“我再陪你吃一笼包子，你将无觞阁关门大吉，好了就这样说定了。”</p>
“……”</p>
悬空的彩球里继续呈现出步生花的幻境，原来步生花的幻境不过是将往日之事重温。</p>
桃花坞内，觞无虐同步生花对坐一夜，秉烛秘谈。</p>
黎明破晓时，步生花同翟雀仙子一道离开。</p>
步非烟从d内小跑出来，将一柄桃花扇递过去，“哥哥，这是我为你亲手做的扇子，一直没来得及送你。”</p>
步生花未曾回头，翟雀适时接过扇子，笑笑，“我先替你哥哥收下。”</p>
“回去。”步生花说。</p>
步非烟自背后抱住步生花，“哥哥，我宁可你杀了我，也不想看你冷漠对我。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哥哥凶我，只怕和哥哥分开。”</p>
步生花望望日出即将破开云层，厉声道：“我现在要你回去。”</p>
步非烟吓得缩了手，一步步走回桃花d。</p>
英挺背影于原地僵了半刻，步生花幽叹一声才离去。</p>
这日阳光热烈奔放，将深寂桃花谷照得明艳。</p>
正午十分，步非烟着了最爱的粉嫩罗衫裙走出山d。阳光照到她身上遂灼伤一片，她忍着疼痛站到桃林一隅的空地上，仰首望着太阳。</p>
不过瞬间，阳光将她整张脸灼伤到辨不出原来面目。面上，手上，颈部，以及掩在轻纱衣衫下的身子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烙熨。她倒在地上低声痛呼……</p>
觞无虐蓦地现出身来，望着滚在地上不成人样的步非烟，“你这是……”</p>
步非烟抱住头，痛苦道：“我说过不会让你得逞的，休想以我为要挟毁掉我哥哥。”</p>
“入魔道就是毁掉你哥哥？”</p>
“是。”步非烟咬着牙，“正邪不两立，我是不会让哥哥入魔的。”</p>
觞无虐稍稍靠近一步，垂首叹息，“哎，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伤到这种程度，连我无觞阁也救不了你了。哎，算你赢了。”</p>
阳光继续倾洒到步非烟身上，她已血r模糊，甚至连眼皮也被灼伤到黏在一起。</p>
翟雀仙子赶回，见此一幕，飞身过来将衣袖遮在步非烟的头上，她焦灼喊她，“烟儿……”</p>
“翟雀仙子是你么？”她抓了她袖子问。</p>
“嗯，烟儿，我这就带你回d里，你哥哥马上回来，你坚持一下。”</p>
步非烟灼伤到溃烂的手指拽住翟雀仙子，“不要，我最忌正午阳光，现已经没得救了。我太了解哥哥了，为了我，没有什么是哥哥不能做的，我不死，他此生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我的怪病，假使今日哥哥不曾同无觞阁做成交易，来日……来日定有心怀叵测的人以此为引诱，同哥哥暗地做着我不晓得的交易，我不想哥哥因我而毁掉。我想哥哥好好活着。”</p>
翟雀抱着她哭泣，“你好傻，为什么你们兄妹俩都这么傻……”</p>
步非烟整个身子开始溃烂，皮肤粘连在一起，她声音弱了许多，“求……仙子……不要让哥哥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好……好丑。”</p>
翟雀哭着点点头。</p>
“仙子……你喜欢我哥哥么……哥哥生性害羞，其实我希望……希望哥哥变得开……开朗……变得受女孩子喜……喜欢……坏一点也没关系……我……就放心了……”</p>
殇无虐离开时，将凭空幻出一把青伞递给翟雀仙子，“这幽魂伞能护她一缕残魂。”后幽幽叹了一句，“不错的孩子，可惜了。”</p>
步非烟死在阳光灼热的正午，头顶阳光将她整个皮r烧灼，依稀可见白骨。步非烟以最惨烈的方式告别世间，只为不成为哥哥的累赘。</p>
步生花返回桃花谷时，翟雀仙子已将步非烟安葬到一株桃花数下，那是兄妹俩曾一起种下的仙桃树。</p>
步生花跪在桃树下数日，不吃不喝不动，身侧静静躺着把桃花扇。</p>
大雨倾盆而下，翟雀撑了幽魂伞覆在步生花头上。伞内一缕残魂缓缓飘出，桃花精灵们扑棱着翅膀围在残魂周围，一道粉光闪过，残魂同桃花精灵落入地上的桃花扇中。</p>
桃花扇自行飞起，飘在步生花眼前。</p>
“烟儿。”步生花道，缓缓伸手，将桃花扇握在掌心。</p>
幻境于此处结束，便又重新开始，步生花于幻境中将这段往事重现再重现，走不出十里桃林，亦走不出自己的幻境。</p>
我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宝贝那把桃花扇了，凫苍曾说，那把扇子他看得比命还重。</p>
步生花本是腼腆害羞的性子却因妹妹的临终遗憾而彻底改变。</p>
原来，在他玩世不恭，嬉皮无赖的面具下掩藏了如此一段哀伤过往。</p>
我也终于明白凫苍为何说哪怕步生花知晓是幻境，也不肯走出来。</p>
停在幻境里，至少能看见他的妹妹，出了幻境，他却再也看不见那张俏皮爱撒娇的脸。</p>
步非烟乃是他此生不能弥补的遗憾，亦是他的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