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山林颇深,雾气浓郁,几乎无人问津,也不见樵夫猎户的足迹,只來往着一群群鸟雀。</p>
蒙孑自小生在王宫一直备受冷落,可蒙铎却是被王氏一族捧在掌心的人。连他都有些受不住如此清苦的日子,更何况养尊处优备受尊崇的蒙铎。</p>
可蒙铎从未表现出一丁点不满。他每日于山中狩猎,亲手剥了野兽毛皮再煮了饭食分给大家吃。</p>
夜晚,林中难免有野兽侵袭,蒙铎必先第一个冲上去砍杀野兽。蒙铎虽剑法精进,可难免受些小伤。</p>
蒙孑细心替他处理那些伤口时,他每次都笑着对他说:“王兄不要担心,一点都不疼,铎铎不怕疼。”</p>
蒙孑平日要多多照料横在病榻上只会喊八十一块的母亲,蒙铎便出了竹林到处采摘些野果,再挖些山货野菜回來。勤劳的蒙铎无在形中将体重减了下來,终于不再是那个胖墩了。</p>
山中可入口的蔬果有限,有些果子他们从未见过,不知有沒有毒。</p>
蒙铎每次采了野果必先尝之,确定安全才端给蒙孑及怡夫人食用。</p>
一次,蒙铎误食剧毒青果,蒙孑背着他走了两天两夜山路才寻到一位山野大夫。他靠在蒙孑的背上,烧得迷迷糊糊,口中不停叨念着:“王兄,我沒事,你不要担心,我只怕如果我死了,父王的人寻來了怎么办。”</p>
蒙孑将他放到一块巨石头,用树叶兜了水喂给他喝,“铎铎,你撑住。如果山野间的大夫救不了你,我就将你送回王宫,宫内御医定会治好你的。为了救你,哥哥愿意搭上这条命。”</p>
当然,上苍有时候有好生之德。蒙孑以自身血肉入药,蒙铎终是被山林大夫救了过來,但至此留下心痛的隐疾。</p>
蒙铎每次见到蒙孑手臂上剜肉留下的狰狞疤痕时,总会郁郁好一段时间。郁闷的那几天,他挽着蒙孑的胳膊只会软软道一句话:“王兄,铎铎想一辈子跟在王兄身边。”</p>
除了生活清苦些,两兄弟活得还算洒脱。两人晚饭过后,定会选一片竹林切磋剑法刀式。</p>
潇潇竹叶自两柄刀剑之间起舞旋转,绚烂山花自脚下铺到晚霞尽头。竹林深处时不时传來两人畅快淋漓的欢笑声。</p>
一年后,蒙孑的母亲病逝。</p>
将母亲葬到竹林后,蒙铎问他还有什么理想?</p>
蒙孑将亲手编织的白色花环搁到母亲的无字碑前,低低道:“以前身在王宫时,经常和膳房宫侍去宫外采办些材料蔬果。曾亲眼见到南疆子民生活艰辛,为了糊口饭吃起早贪黑,病了也舍不得吃药。再我还是大王子时,我就想着若有一天能为南疆子民做些什么就好,能让贫苦子民少受些苦多些安宁稳定。有生之年,使得南疆国日益富庶国泰民安,这一直是我的理想。”</p>
蒙铎笑笑,“我沒有王兄这般心怀子民的慈悲之心鸿鹄之志,我只想王兄活得开心就好。”</p>
怡夫人归天不久,蒙铎留了草信一封,不辞而别。</p>
信中寥寥数语,说他要回王宫去,要蒙孑保重。</p>
蒙孑将草信烧了,他并不责怪蒙铎的离开。他本就不属于这山野竹林,他自出生就高贵尊荣,他能同他在此住了一年,他已感动至深。</p>
深林幽谷,不知人间岁月。蒙孑在此苦练剑术,生活孤简。</p>
三年后的一个和暖午后,他拎着两只野鸡自竹屋外狩猎归來。竹门半敞,他以为是野兽來串门,进了竹屋却看到一袭华贵衣袍背身而立。</p>
那道挺拔的背影转过身,对他笑,“王兄,我來接你回家。”</p>
一别几年,铎铎长大了,再不是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的纤弱模样。此时的铎铎,身姿玉立,面色如虹,眉眼深邃。</p>
俩兄弟坐进同一辆马车,车身微晃,蒙铎笑得像个孩子,他说:“王兄想我么,我终于说服父王迎王兄回宫,王兄等的时间是不是有些长。”</p>
蒙孑这才了然,他孤身回宫是为了今日一聚。这三年來,不知他都做了些什么哄得父王开心将往日芥蒂抛开,同意将一看就堵心的他迎接回宫。</p>
他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只将手臂搭在蒙铎肩膀上,低低道一声:铎铎。</p>
重入王宫,蒙孑过得并不顺心。因从小不被父王待见,又有其母私通侍卫的前科再先,宫里的人未曾给予流亡四年的大王子以尊重。</p>
反而小王子蒙铎,是一众宫人不敢生出一丝怠慢之心的尊贵主子。老国王始终待这位王子如一的宠爱。</p>
宫人私下暗传大王子血统不纯,又或是其母同野男人私生來的。每每听到这时,蒙孑便强忍着。好不容易回了王宫,他实在不想再起波澜,何况父王本就疏离他。若他此时再计较这些流言,恐又勾起一直藏在老父王心中的怒气,届时将他赶出宫去或是废为庶民,这有些对不住这几年來蒙铎对他的牺牲。</p>
他忍是忍了,可宫人见他如此好性子就越发肆无忌惮起來。流言蜚语传得异常逼真。大家道虽南疆国只有两位王子,即便他是大王子,可南疆王并沒传他王位之意,老国王早就内定的小王子为新任南疆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