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东诚细嚼慢咽完以后,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店小二已殷勤地为他的浴桶中调好了水,逍遥郎从几两碎银中取出几文,打赏给了他。
在小二的千恩万谢道别中,少年卸下了身后的黑长布条,将其扔到了桌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黑布条似是委屈般地跳动了两下。
他轻轻一笑,褪下衣衫,将自己的身躯浸泡在温水中,又发出一声愉悦的呼声。
人疲惫的时候能泡一下热水浴,那可能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水流漫过身躯,卷走游人旅行的尘土,亦卷走了游人客居他乡的哀思。
他闭目养神了一阵,在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中起身。
他用干布巾擦净身上的水珠,将睡衣穿上,坐在圆桌前。
伴着烛火,看着黑布条正横卧在圆桌的南北二角,逍遥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布条几下。
在一片寂静中,他将烛火熄灭,将自己往床上一丢,随着软床轻弹了几下。
他又将被子拉了过来,发出了呼呼的睡声。
一夜无话,再醒转时,天已是大亮。
太阳正高挂在天中央,肚子咕咕直叫,催促着逍遥郎喂饱自己的五脏庙。
逍遥一笑,谁也没办法拒绝自己肚子的请求不是。
他下楼便看见了正坐在大堂中央的顾东诚,顾东诚手中正拿着两张镶黄的纸片,魂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逍遥将自己的屁股放在了凳子上,同时伸手将白衣公子惊醒。
顾东诚说道:“来,给你一张,这两张前排的票纸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真是不容易啊。”
财可通神,顾东诚砸了好几张的银票,才在抢票的人群中,拿到了这两张来之不易的镶黄票纸。
看着少年懒洋洋的接过票纸,顾东诚心里暗骂一声暴殄天物。
两人叫了点吃食,填饱了肚子。
距开幕还有不少时间。
纸鸢镇的戏不仅是给达官贵人唱的,还要唱到那些忙碌一天的辛劳人们的心里,为他们的枯燥生活增添些乐趣。
顾东诚满心都是对黄昏时的期待,没有说话的兴趣,逍遥便只能在无聊中饮饮茶。
终于等到了太阳快落山,两人结伴向北边的镇中心走去,戏台就在纸鸢镇正中心。
挤过乌泱泱的人群,穿过人潮,凭着镶黄的票纸,二人坐在了戏台南边的第二排座位上。
周边的座位早已坐满了看客,唯独只有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是空着的。
这让逍遥郎好奇不已。
囊中羞涩的观众则围绕着戏台将身体挤进这半圆圈子中。
更有能力出众者,攀在近处店铺的柱子上,也不管第二天手脚会不会发酸。
在绯红的晚霞散去后,待弯弯的月牙儿升上了空,等杆子上的红灯笼放出了光。
戏台上的鼓点渐起,清脆的锣声将纸鸢镇惊醒,一声夜莺啼鸣勾走看客心神。
戏台上是一袭青衣。
一扬眉,伴琴筝,高亢嘹亮的声音讲诉贫苦鸳鸯的恩爱。
一低首,和哀笛,低沉婉转的哭音中悲诉负心汉的绝情。
一垂泪,与洞箫,空灵梦幻的清音中描述明悟人生的悲喜。
戏罢青衣去,余音仍绕梁。观者意未竟,悲喜在人心。
无论如何,戏终完结,人流如潮水般散去,只剩下四人还留在寂静的夜里。
沉浸在戏曲中的白衣公子是一个,等待他的逍遥郎是一个。嘴角噙着神秘的笑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锦衣是一个。脸上带着痴笑尤挂在柱子上的着敝衣的汉子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