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发现她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连抬头都做不到!
发生了什么?!
叶照灵挣扎了很久,然而没用,手动不了,脚,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它们存在的迹象。
她听见,耳边急促粗犷的呼吸声——是她的呼吸声。
肺部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风扇,嘎吱嘎吱地运作着,促使她吐出奇怪的声音。
叶照灵很快听见了喧闹的人声,像是一口咕噜咕噜沸腾的油锅,正要从她头顶不远处倾泻下来!
于是她强行要求自己冷静下来。
镇定,不要惊慌!
仅仅睁开了眼皮。
近在咫尺地,挨着她睫毛的是几块沾着血的青黑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随着她睁开眼睛的动作,周围砸进她耳朵里的那些纷杂的人声,一下子也变得清晰不少。
丁:“……可着人禀报了叶家?”
戊:“这种事,跟叶家宣扬有什么屁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家那个老瘪三,现在就是个纯粹的疯子!他除了关心自己能不能得道成仙!其他的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己:“可这叶家也是两百多年前受了山神亲封的……”
庚:“要我说,不跟叶家提这事,对,也不对;
“所谓对,盖因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已经彻底不能用了。叶公犬,他狼子野心,山神飞升后,这家伙背着我们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诸位必然都有所耳闻,只不过我跟诸位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因为不想出手管,而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几十年来我们循规蹈矩,不像叶公犬那样会收买人心,愿意听我们号召的有志之士一代比一代少,这也是新朝换旧臣、人事代谢所必然要经历的。”
“诚如你们所说,叶公犬已疯魔,他沉溺于得道成仙,抛弃了一切作为凡人的底线。要是被他知道,这女娃娃身有异而像正常人一样活着,那她即将要遭受的可就非常人所能及了。”
“这样年轻的一个孩子,却即将生不如死,我们扪心自问,要是自己的子嗣像她一样被叶公犬捉了过去,养得如虫如兽,日日拿去冶炼仙丹,九泉之下可得安宁?”
丁:“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可悲啊,他为什么不能领悟呢?”
庚:“唉,所谓不对,还是因为我们不堪大用了。否则,我们这四个人,当年都是跟叶公犬同出一脉,一起治理这青城山。为什么他扬名立万,而我们却老死于一抔黄土,世人仰视之处,未能悬挂我们的肖像呢?”
“还是因为我们不像他那样会做人呐。”
“何况,这世上谁不想成仙,我摸着良心也不能说,面前放上一碗喝下去就能长生不老的仙药,我就一定能忍住诱惑不去喝它!
“视力再好的人,也不能把这世间所有形状的事物全部看见;听力再好的人,也不能把这世间所有能发出的声音全部听见。”
“我们毕生囿于青城山。而在这青城山外,我们没走过的路永远比走过的路多;就算得到了这世间最崇高的智慧,没见识过的东西,也还是比见识过的东西多。
“这森罗万象,大千世界,谁又能真正定义一件事物的对错呢?我们都是有限的,并不应该对叶公犬所行之事,抱着绝对鄙夷的思想。”
“万一他真的成功了呢?那浅鄙的人,反倒是我们这些作壁上观的看客了。”
“修道多少年,与天争,与地斗。我们早已失去了最初的热血和丹心。他却数十年如一日,也是一种豪莽啊。”
戊:“唉!俺听见这些大道理就头疼!你就直接说说,这女娃!咱们是放她一条生路!还是遵从百姓的说法,把她当作邪魅怪物砸死!”
庚:“天难决断,地难决断,人难决断。”
丁:“奇也!怪也!”
庚:“如此,交给如意娘娘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