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没,那李大户家里闹鬼了!”
“听说了,我那二表舅说,那晚上火光冲天,飞出来一百多个妖精呢!”
“我咋听说是有好几十个厉鬼,追着李大户索命呢?”
“什么呀,你们说的都不对,明明是闹狐狸精,半夜里把李大户的脑子给吃了!”
“你这才离谱,哪有狐狸精吃人脑子的?不都是……嘿嘿……”
“嘿嘿……”
这阳城县中,各个茶楼酒肆,近日里都在传李大户家中之事。李才平日里仗着家中钱财,没少做下恶事,今日里横遭死劫,众人心中都快意。也有那冤亲债主刻意地传起谣言,于是关于当晚之事越传越离奇,真恨不得把那李才说成十恶不赦之徒。
不过,以李才平日里所作所为,再怎么编排都有人去相信。这也是他平日里不修善行,死后都难免被人议论。
当此时,惊堂木之声响起,说书先生念起了定场诗,茶馆里慢慢安静下来。
“且说是:千金难买神仙救,十年富贵不到头。善恶到头终有报,在数难逃一命休。”
“今日所讲,便是这报应之事。说城中富贵人家有姓李的,家财万贯,骡马成群,却不做善行善事,平日里作恶多端,只欺压的满城良善抬不起头,人人烧香念佛,求着老天打雷,收了这祸害。也是心诚则灵,真有神仙受了香火,来到人间,信步来在这李府之外,口念到;‘这般富贵人家,却不积德行善,满府的恶气,若不除害,更当何时?’迈步便往里进……”
先生一说,众人便知是要讲李大户家中之事,当下不再吵闹,喝茶的都把茶杯放下,吃点心的也推了盘子,都只凝神细听。
“……方才说道,那李大户不过一个凡人,如何能做下这等大孽来?原来他家中乃是鬼穴,用着邪法养了一百个小鬼,这小鬼白日里不出来,一到晚上就出去伤生害命,抢夺钱财,给那李大户受用……”
“原来那李大户还养着鬼呢?”“那可不,他哪来得这么多钱,一看就是小鬼抢来的。”“真坏啊,他都那么多钱了,也不给我们分点儿……”一时间堂下满是讨论之声。
说书先生也不着恼,饮一口茶,又说道:“那神仙乃是天上神官下凡来的,早知晓此事,如何能容他祸害人来?当下便道;‘好贼子,看我法宝!’说罢,便祭出兵器,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乃是一杆三尖两刃长柄刀,重有十万多斤。这位先生说了,这十万斤的兵器,神仙怎么挥舞动的?您看,这就是仙凡不同的,这位神官推山倒海都如寻常,如何挥舞不动这区区十万斤的宝贝?当下舞起兵器,劈头打来……”
“好!”“好啊!”“就该打他!”堂下一片喝彩之声。
说书先生又讲那仙人祭出几样神兵,与那些小鬼打成一处。这时倒没人去想为何那十万斤重的宝贝打几个小鬼都费力,也没人想为什么这天上来的神仙只知道抡着兵器往上冲,所有人都为说书先生描绘的场面叫好,也给自己出一口可能不存在的恶气。
唯有后排一人,听得摇头苦笑,招手叫过小二来,从袖中抖出十来个铜板,低声说道:“六文的茶水钱,其他的便赏给那说书先生吧。”
“您慢走!”
出了茶楼,外面艳阳高照,此人方才长出一口气,看看周边来往的行人,又想起方才说书之语,还是忍不住摇头。他现在顶天也不过千余斤的力气,手里法宝就只两件,书中说的那个使着十万斤长刀、身后还跟着各样神兵的,莫不是三太子哪吒?
怎么都不像是他道缘啊。
自道缘平了李宅祸事之后,已经过了半月时间。李宅原本的家丁们知晓内情的,纷纷逃散,不知因果的也跟着跑,连李才的两个妾室也卷铺离门了,只剩老管家守着夫人和几个子女。又颇有些人趁着李氏家门不靖来打秋风占便宜,李夫人一发狠心变卖了城中财产,高价请了护卫,带着李家人离了阳城往乡下去了。李家人一走,这城中流言就更肆无忌惮,连天降神官收妖鬼这等书,都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
但说了这么多,城中百姓竟无一人出来为这李大户伸冤的,不论是否受过欺压,都是乐见其成。
究竟是三人成虎,还是众口铄金呢?真真想不通,想不透。
或许,这便是人性使然吧。
既然李家人都散了,无人知道那日里算卦的仙人就是他道缘,道缘也就留在了谷城县中。这几日里生意稍好了些,为人算了几卦,解了几件小事,兜里也有了几十个铜板的零钱。也不知是不是被李家之事影响了,这几日周边大户都对算卦道人敬而远之,道缘能接的都是贫苦人家的小单子,自然赚不到多少钱。
道缘在这谷城县半个月多,虽然没攒下什么钱,但也在这里混了个脸熟。本地真有不少人知晓了有个游方道士,不摆卦摊,但算命算得挺准,就是居无定所,老在街上闲逛。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但真有大事要找他的时候,却又总能在路上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