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过狂妄小辈罢了。”
传法常其不过闲来一子,只是因为无聊,在这南云国中想方设法找些乐子看罢了。谁知那个初开道基的小童儿居然还有个修成真身的师父,似乎还有些特殊在身上。但于他而言,真身初成与道基始肇之辈有何区别?左右不过是反手覆灭罢了,又何必在意什么特殊与否?
这般想着,孤九道人忽然一挥衣袖,一股带着香味的邪风自老道袖中涌出,直扑向无防备的道缘。道缘一时不察,也未及躲闪,被这邪风扑了满头。邪风入鼻,似乎瞬间便有许多古怪念头涌入脑海,妄杀、淫邪、贪夺、痴慢,各色念头化作各种古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着,与道缘自己的声音仿佛,恍惚之间,似乎就是道缘自己在脑中如此作想。
莫非这真是自己的想法?
换做另一个人,可能就会生惑,进而自我怀疑,被抓住漏洞侵染本心。但道缘丝毫未受影响。一则,他是祖师认定的道心大成圆融如一,心境自不会轻易受干扰;二则,出生在信息爆炸时代的他早见识过了各种复杂情绪的冲刷,信息社会的人类在表达情绪上从不作丝毫收敛,多少人因为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而大喜大悲,未曾经历过的古人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人们在这方面精神有多坚韧。
所以,不过是些詈骂之语,嘈杂思绪罢了,又怎能影响道缘本心?
更何况,便是出自本心,又当如何?他又不是修清净法的,心有尘垢,拂去便是,何必因此自疑自乱,空坏心境?
道缘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袖袍一震,轻风翻卷吹散了周边的香气,看向孤九说道:“我自知道行低微,实无意与足下相斗。只是,若足下执意阻拦,我也只好拼却残命,与足下争上一争了。”
“小辈,安敢托大?”
只是,闻听此言,孤九道人愈加恼怒。方才这妖术,寻常修行之辈沾之便混乱,若本有心障,甚至能借此引出心魔来,这便是他孤九引以为傲的种魔解心之术,往常以此对付小辈无往不利,今日此人轻松化解,倒也罢了;可居然还大言不惭,出声挑衅,莫不是小觑了他这万年道行?
孤九再不收敛,妖气陡然炸开化作漫天黑雾,伸手一挥,手中便多了两柄拂尘,却是白柄黑束,与一般拂尘反色。他也不掐诀念咒,只是将拂尘一抛,在空中晃一晃便化作三丈长短,如两柄宝剑向着道缘便挥舞而来。道缘凌空虚退,拂尘却不依不饶,直冲向他天灵,比他快了何止数倍。避无可避之下,道缘伸手展袖袍,大袖伸展而去将那拂尘裹住,但刹那之间,便有裂帛声响彻,袖袍化作漫天碎布,又旋即被妖气侵蚀消散。道缘借着这刹那功夫腾云直上,避开了前方直奔首脑的一击,却不料后方破空之声传来,另一柄拂尘隐于黑雾之中,一现身便在道缘身后,直撞上他后心。道缘受这一撞,在空中飞出何止四五里,勉强稳住身形时,周身一晃,一口血雾便喷了出来。
他这里吐血重伤,孤九道人却不依不饶,驭使两柄拂尘自远方闪电般激射而来,并不留半点情面。道缘虽真身已成,道心圆融,修道时日却短,更无有与人斗法的经历,如何能应付得这般攻势,仓促之间,只来得及使个铁衣法,挥起袖子略作遮挡,也没撑住三五息,周身连袖带袍寸寸碎裂,漏出内里贴身的短打扮来。看着远方面露快意却依然不曾停手的孤九道人,道缘苦笑一声,终于是没了主意。
在灵台山修行时,他虽跟着祖师学了不少神通术法,可灵台山上悠闲,祖师也淡然平和,七年间从未有过降妖捉怪之事,也未曾用那些杀生害命的手段,他便是欲学也无机会。祖师藏书中虽也有术门降妖伏魔之法,可手中既无朱砂黄纸,亦缺桃柳之剑,便是想要掐诀念咒,那两柄拂尘又岂是呆愣的?似这般却如独行桥上,前狼后虎,下有鼍龙,是进退不得,又有何法可想?
“大言论道七春秋,一朝逢敌万事休,好一个纸上谈玄的顽呆樵夫啊……”道缘心中自嘲一句,眼见得拂尘迎面而来,他也不闭目,只睁大了法眼,淡然接受将至的死劫。
“如我这般无用人,纵死之日,可也能换得天地一点垂泪,降下些小雨来吗?”
“呔!妖孽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