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法眼未开,顺着道缘指向看去时,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黑一白两团烟气,又觉得周身发凉,似是有两团冰冷的视线在注视他一样。百般不解之中,他只能望向道缘以求解惑。
但这次道缘却没帮他,而是转言说道:“云落,你去那县中,给为师打二两老醋来,给你三个时辰。你且去罢!”
“……是。”云落心思剔透悟性高绝,情知这是师尊有事不愿自己在跟前。心中虽然好奇,但毕竟师命难违,他也就只能拜别师尊,一步三回头地向着谷城县中走去。
直到云落走远,道缘这才拱手行礼,歉然道:“劳烦二位久等,实是我那徒儿道基初肇,内外不稳,见不得两位真身。”
“先生不必多礼,我等晓得的。”来人正是阴间黑白无常,两人对视一眼,黑无常开口道:“敢问先生,这谷城县今日当死之五千五百四十二人,为何仍旧太平喜乐,并未亡于地动?今日之地动,又为何方圆二十里竟未伤损一人?”
“实在劳烦二位亲至,此事实乃鄙人一人所为。”道缘并不否认,而是大方应下,道,“只是看这县中多老小,不忍见骨肉分离之痛,方才插手此事。若有因果报偿、劫难加身,鄙人一人承担便罢。”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再回头,道:“先生倒是好气魄。只是,虽然先生真身已成,有些法力,但这平白干涉人间生死之事,先生怕还是要担些罪责。将来劫难加身,这五千五百四十二人的死劫都由先生一人承担,您所享受的那些功德愿力,可未必能护您周全。”
无常所言相当的现实,这也是一般的修行者哪怕有些占验手段也不愿随意泄露天机的原因。毕竟本身尚在修行,三灾九难不是玩笑,若为别人挡了死劫,自己就要承受相当的因果,哪怕是已经修成道果的那些仙神,轻易也不肯破此大戒。西方如来曾于不可数之前世为顽童,打鱼头三下,今世纵然天生道体,修法时仍头痛三天以还其果报,因果之事,在此方世界可绝非虚言。
“我已有准备。二位来此,可是要带我去那阴司地府,核定罪责?”道缘面向二人,笑道。
“不敢,只是请先生去做客罢了。”二人同声道。
“那……请?”
“请。”
黑白二人头前引路,三道人影隐于群山,原地却留下了道缘闭目盘坐的身姿。
阴司,地府。
黄泉渡,鬼门关,阴魂厉鬼皆纠缠,生前不德死后报,功名利禄尽枉然。
地府乃阴气蔓延、生人止步之地,若无高深修为,肉身接触阴气便要折寿损阳,轻则一场大病,重则一命呜呼。四大部洲亿万生灵死后皆要魂归此地,受阴司核定生前功德罪孽,以备转生,故而阴司鬼来鬼往,常年忙忙碌碌。
黄泉之宽不亚于八百里通天河,其中尽是生前作大孽的恶鬼,在此间受苦。黄泉之上自有金桥、银桥,引着善人往生,惟有奈何之桥,险峻崎岖,寒风阵阵,长有数百里,宽只三马并行,两旁无有扶手栏杆,又紧贴黄泉苦水。不断有恶鬼扒上桥梁,却转瞬即被他鬼扯下,往复循环,吵嚷不休。道缘在半空中看了,叹息道:“若只有苦水难熬,倒也其次,可偏偏有奈何能渡,却又不能尽渡。这河中大奸大恶之徒,又有谁愿倾尽全力,与他人作嫁衣呢?”
“先生高见,这正是我阴司于黄泉之上架设奈何桥之真意。”白无常道,“令这世间大恶之人,于千般刑罚之中,受尽万种苦楚,却要给他们一丝梦幻生机,直至魂消魄散,融入黄泉之水。如此,方能令其偿还生前所造之罪孽。”
“应当应分。”道缘摇头轻叹。
过了黄泉,就是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各有名目,其间也多有鬼怪受刑,凡生前做恶事又不至投入黄泉的,皆在此处受苦,各受应尽刑罚之后,方能投入转世轮回,各有去处。地狱之后是阴山,过了阴山,就到了那阴司正殿,鬼门关处了。
鬼门关乃是一座巨大城关,城内城外来来往往,多是鬼差缚锁着一队队阴魂。此刻,见黑白二人带着道缘于半空飞过,鬼队中登时响起阵阵号泣之声,鬼差们当即挥鞭乱打。眼见此情,道缘也不敢多留,跟随黑白无常越过城门,进了一处偏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