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郑悠闻言,立即开口劝道:“家主熟读诗书,仁厚无比,但臣要说,这些百姓根本不值得家主同情。
众所周知,秦国之法贫民而富国,弱民而强国,疲民以治国,税赋乃是七国之最,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收入都要用来交税。
所以,普通百姓在秦国根本没有出路,只有打战杀人才能晋升爵位,才能获得国家的重赏。不然,以贫困的百姓,面对严苛的秦法,稍不留神就会被罚得倾家荡产,然后沦为刑徒,严重的还会变成奴隶。
自齐国投降以来,天下战事少了许多,百姓没有战打,全都没了晋升爵位获得重赏机会。可是,秦国还是以耕战为本,税赋还是那么重,所有的百姓每天从早忙到天黑,一年忙到头,除去赋税之后,也仅能勒紧腰带以保证自己不破产。
可秦法不仅严苛,从重处罚,还大搞连坐株连,我们这些百姓即便时刻注意,也会触犯法律,或者遭到连坐,然后被官府罚以重金以赎罪。一旦交不起赎金,就只能变成刑徒替官府做工还钱,从天还没亮忙到天色大黑,一天也才抵八个钱,刑徒自己不带粮食官府管饭,还要多扣两个钱,一天只抵六个钱,要连续劳作一两年甚至五六年才能将赎金全部交完。
百姓本来就穷的快要破产了,一旦家中的主要劳作养家的男丁变成刑徒,不能努力干活养活妻小,这无疑会让本来就贫困的家庭陷入更加贫困的境地。而一旦太过穷困养不活家人,这就是懒惰,有罪,要变成官府的奴隶。
这几年来,不知多少家庭就因为贫困而家破人亡,沦为奴隶或者逃亡为盗贼。
咱们周丰里隔壁的青竹里,齐国投降之前,还有百姓一百三十六户,可是,现在只剩下九十多户人家了。那四十多户人家,不是沦为奴隶,就是直接逃亡荒野为盗贼了。
而剩下的那九十多户人家,也有许多人家的男丁女丁被罚做刑徒,好一点的在郡县劳作,不幸的则都去了骊山乃至边疆。
说不得下一刻就有许多人破产了。
而咱们周丰里,在齐国投降之前有一百七十多户百姓,十年来依然还有一百六十多户百姓。这不是因为咱们周丰里的百姓持家有道,而是因为家主与燕公仁善,经常出钱雇佣本里的穷苦人家,或者低息借钱给本里人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本里众多百姓才能渡过难关,可以说,燕家对周丰里大部分的百姓都有活命保家之恩。
可是,这些百姓深受家主恩惠,在家主被官吏诬陷之时,不仅不知感恩,出面为家主证明清白,反而还恩将仇报,做伪证诬告家主,这就是该死。
那些同什的百姓,在那四人诬告时不加制止,坐观他们诬告家主,同样也该死。”
说着,郑悠看向那些被抓捕的百姓,脸上露出恨色,愤愤不平的道:“所以,这些百姓被抓捕,就是活该,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燕南飞听到门客的话,微微一怔,他也没想到燕家与周丰里百姓还有这层关系。
之前在县堂之上,他见那些村民诬告他,还以为村民与燕家的关系只是村中富豪与普通村民的关系,所以,村民一则仇富,二则受官吏逼迫引诱,所以才行诬告之事。
但是,现在听门客这么一说,却是燕家对百姓有恩,百姓以怨报德,着实让人心寒啊。
只是,更令他震撼的,却是隔壁村的惨状,一百三十多户百姓,短短十年间,就没了四十多户,将近三分之一的户口消失了,剩下的三分之二,还朝不保夕,这简直惨绝人寰。
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汉朝吸取了秦朝的教训,赋税与徭役远比秦朝轻。可他以前读历史的时候,就看到司马迁说文景之治的时候,百姓只要不遇上水旱之灾,就能家给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