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行人依稀,青石板长街上,两人牵手疾步而行。
嗒嗒嗒……
脚步踏溅清冽的积水,衣袂渐湿,二人却是全然不顾。
虞垣衣自及笄以来,就不曾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今日却与男子执手相牵,她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噗通地跳个不停。
其实,没跑几步时,她就试图挣脱开来,但发现楚冬青握得极紧,转念她便打消了念头,因为她而今是男儿身,如若强行扯开,彼此免不了难堪。
男儿身太过造作,终归是讨人不喜的。
沿街一路小跑下来,楚冬青心身舒畅。
他有一种重回六岁时的快活感,以前顾当歌便是这般拉着他跑,不同的是,如今是他拉着别人跑,顾当歌握他手时,就是很有劲,很紧,他没有觉得不适,反倒很踏实,所以他才会这般用力地握紧虞垣衣的手。
或许正是如此的粗鲁,且落落大方的牵手,才让虞垣衣少了些疑心与顾虑。
炼气士有浩然之气的滋养,体魄远比寻常人强,比炼体的武夫差些。
虞垣衣微喘地问道:“何故要跑?”
楚冬青这才放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孝字桥,笑道:“快活!”
“为何快活?”虞垣衣问道,垂目望向被握住的手,示意该松手了。
楚冬青率然地撤回手,并道明原委。
虞垣衣一边听着,一边敛了敛衣容,末了问道:“你觉得我比她们美?”
楚冬青虽不谙世事,但有些东西还是明白的,因为京城有碧虚郎君的缘故,许多男子都为追求美丈夫之名,开始敷粉熏香,衣装打扮,格外地重视仪容风姿,更有甚者,养成了女装癖。
在他眼里,虞师兄便是此中之人。
楚冬青挠了挠头,憨笑道:“虞师兄虽是男儿身,但长得清婉秀丽,单论美貌,也不输几分。
其实,虞师兄若不抹脂粉,兴许会更好看。”
虞垣衣冷哼道:“肤浅!”
楚冬青不以为意,戏谑道:“是虞师兄的问题肤浅!”
“言之有理,是师兄肤浅了!”虞垣衣赞同道,转念问道:“女子者,美者窈窕也。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中‘窈窕’二字,你可知何解?”
“谷博士教《关雎》时,我还小,只记得窈窕二字,作解为美好。”楚冬青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静待下文的虞垣衣,却见他没了后续,讶异道:“就没了?”
楚冬青面露尴尬,低声道:“当时九岁的我,还很愚笨,只记得这么点。”
虞垣衣神色肃然道:“听好了,美心曰窈,美貌曰窕,心善者窈,貌美者窕。
窈窕窈窕,窈在前,窕在后,淑女者必是品德大于美貌之女子。
若非如此,纵然有倾国倾城之貌,也只是如冬藏之橘,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最是可怕的,莫过于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红粉骷髅一类的蛇蝎美人。”
楚冬青认真聆听,倍觉虞师兄颇具长者之严。
虞垣衣教导虞翦时,便是这般语气,习惯了,也就一时没注意。
见楚冬青虚己以听,继而清了清嗓子,略微收敛了神色。
虽说她自视楚常青未过门的媳妇,算得上是楚冬青的嫂嫂,有代兄教导之责,但隐瞒了身份。
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结识不满三天的师兄,交情谈不上深,即便是教导,也不该是这般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