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门外,几位衙役陪同在楚冬青在大门口干等着,这些人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沐休之日,且是上巳评放榜的日子,本该去上街凑个热闹,潇洒享乐一回,结果楚冬青这一折腾,念想全泡汤了。
为首的衙役姓刘,百无聊赖中,不免劝说:“楚公子,大人想来是不会回来,苦等无益,你要不明天来?”
盘膝静坐的楚冬青,歉然道:“按理来说,今日击鼓鸣冤确实不合时宜,但事从权宜,非今日不可,扰了你们的节假,我在此向你们赔不是。”
说罢,楚冬青便抱拳致歉,态度真诚,毫无造作之嫌。
衙役们出身贫苦的,不过是最下等的走吏,在世家公子面前,连犬马都不如,而今却被司空之子这般礼待。
他们无不受宠若惊,真心实意地苦劝道:“那汝河命案,其实兄弟们也都知道其中有冤情,但谁敢与官为敌,与世家为敌,哪怕是当今皇上,也不是敷衍了事?
若是你兄长在世,此案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楚公子威望不显,蹚这浑水,多半要吃亏的。”
楚冬青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自知不如阿兄,要与官为敌,与世家为敌,属实是蜉蝣撼树。
不过,虽然我楚冬青一人不行,但满城的宣安城百姓却行。”
刘衙役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升斗小民,命贱尤惜,哪敢如楚公子这般!”
楚冬青目光坚定,不为所动,问道:“你怕死吗?”
刘衙役羞愧道:“不怕公子笑话,小人怕死的很。”
“你们呢?”楚冬青又问向其他人。
众人皆是回答怕死。
楚冬青沉吟道:“怕死就对了,因为我也怕死。
如果士族可以凌驾于国律,乃至于正义之上,那死就如一把利剑,悬在每个庶民的头上,指不定哪天就落在自己头上。
所以,越是惜命的人,越是见不得这种事。
阿兄在世时,老百姓便将其视为手中的矛,用来反击士族的迫害,而阿兄则将老百姓视为手中的盾,用来保护自己。
阿兄死了,老百姓手中的矛断了,面对士族的迫害,庶民们早就积怨已久,他们只是缺了一杆反击的矛。
以前我太弱小了,没勇气也不足以成为那杆矛,哪怕而今的我,依旧无法成为如阿兄那般所向披靡的锋矛,但我甘愿一试,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阿兄以身示范的道理。”
刘衙役听罢,大为所动,惭愧道:“楚公子有此为民做主之心,我等能与之相陪,真乃一生之幸。
在下愿奉陪公子一等到底,哪怕是等到明日也无所谓。”
楚冬青笑道:“无需明日,府尹大人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刘衙役半信半疑,盯梢着府尹大人离去的方向,果真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府尹便气喘吁吁地快步奔走回来,毫无平时的从容。
京兆府离汝河不算远,沿河的街巷人满为患,所以府尹大人便没有坐马车出行。
当他来到楚冬青身前时,已是鬓发濡湿,汗流浃背,出门前的沐浴,算是白洗了。
薛府尹顾不上喘气,嗓音干哑道:“你速速回去,明日再来翻案。”
楚冬青认真道:“我非要选在今日击鼓鸣冤,此中用意,想必大人已经明白了,那大人应该深知,小人是不会离开的。”
一直尾随而来的洪止楚,见到楚冬青,愣愣失神,呢喃道:“足下可是定河公楚大人之子,楚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