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大业?”令狐愚在得知此人知道自己准备拥立新帝的时候,就已有了杀意,可也知道此人不蠢,敢堂而皇之的来见面,便已做好了万全之策。若是让此人或者他的手下散布出去,司马懿即便不认为王凌谋反是真的,也会起疑心调查,长时间的准备必将付诸东流。陈超在燕王宫便在公孙修的指导下,把各种知识点都复盘了好几遍,确保在令狐愚面前不露馅,朗声道:“实不相瞒,令狐刺史的计划,在下了如指掌。”令狐愚道:“说来听听。”陈超道:“你是希望趁着吴国变动之际,打着伐吴的旗号,向司马懿申请兵权,借刀杀人。如我猜得不错,令狐刺史跟王太尉是打算奉楚王入许昌为帝。”令狐愚听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暗想若真教燕贼知悉,则大势去矣,除了与燕国联手别无他路,询问道:“燕王是什么看法?”陈超道:“燕王认为,王太尉若要实施大计,必取信于司马懿才行,若不得兵权,虽然太尉地位尊崇,功勋卓着,也不是司马懿的对手。故此,要先拿到司马懿的兵权,就要提防事泄。”令狐愚心想你都知道了,就证明机密已传了出去,认真道:“不知是谁让你知道的?”陈超微微一笑,心想现在就要借刀杀人了,低声道:“刺史手下可有一心腹之人,名曰杨康?”令狐愚点了点头:“不错。”随即暗想,杨康跟随他多年,也是知道秘密的人之一。陈超道:“此人极有可能会向司马懿告密的,令狐刺史若不愿大事半废,可收此人而杀之。”令狐愚眉头一皱:“就凭你这句话,便让我把心腹给杀了,岂不是荒谬?”陈超笑道:“若不是他告密,我又岂会知道?”这句话是公孙修交给他的,作为穿越者的公孙修明白王凌的计策没什么大误,错就错在令狐愚突然病逝,心腹杨康眼看情况不妙,向司马懿告密,导致全盘皆输。当然历史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小小的蝴蝶振翅,都可能引发九州的一场飓风,何况是现在历史发展的速度都提前了好几年,司马懿、令狐愚这帮人可都不会这么快病逝。这也是机会。因此,公孙修给陈超的第一大命令,就是借令狐愚之手,先杀了未来告密的家伙,以保证王凌叛变的成功。令狐愚心中吃惊不已,点了点头:“原来是杨康说出去的,那他又为何背叛于我?”陈超道:“不是他有意告诉我的,而是无意透露。在下得悉了这样的情况,是对燕国有利的,故来此寻令狐刺史商讨大事。可此等不忠之人,口不能守,必惹其祸。”令狐愚听到他这样说,心中便已信了八成,毕竟如此重大的情况,除了他跟舅舅,也就曹彪、张式、杨康五人知道确切的举事方案,若不是他的无意泄露,燕国这边怎会知道呢?当即道:“我立即命人将他带来。”陈超打了个圆场:“哎——刺史莫急,你若来势汹汹,必然将他给逼急了,说不定就跑了。以在下之见,可召他前来一叙,赐其毒酒杀之即可。”令狐愚点了点头,为避免杨康继续无意泄露,当即命人用请的方式带过来,旋即又命下人端来美酒,往酒中下了一包毒药。很快的,一名白面文士走了进来,瞧见令狐愚跟这个陌生的青年同坐,有些讶然,可也没往心里去,向令狐愚道:“拜见刺史大人。”令狐愚“嗯”的一声,神色不善地道:“杨康,坐下,先喝杯酒暖暖身子。”他一摆手,下人当即捧着美酒,倒了杯混合毒药的酒,端至杨康的面前。杨康不以为意,举杯就喝了下去,只觉府中的美酒似乎有一股酸涩味,暗想刺史府中的酒莫不是搁置的久了,竟成了这股味道?令狐愚心中冷笑,暗想亏我以你为心腹,竟把这么大的事给泄露出去,分明是要害死我们,当即澹澹道:“杨康,你可识得此人?”杨康望向陈超,摇头道:“下属不知,望刺史引荐。”令狐愚哼了一声:“你把我们要做的事都告诉了他,现在不认识他了?”杨康不由得“啊”的一声,他是令狐愚多年的心腹,近来也秘密参与了王凌与令狐愚准备拥立新帝的大事,他心中有过许多的挣扎,毕竟一旦出了岔子,那可是掉脑袋的,也想过是否揭发王凌,又忍不住诱惑。他脸色露出惊慌之色,盯着陈超细细一瞧,确信自己真的不曾见过他,皱眉道:“刺史,我真的没有说出去,此人我也不认识,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令狐愚见他满脸惊慌,自也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喝道:“你还敢狡辩?”杨康苦笑道:“在下绝不敢撒谎,定是此人的挑拨。”陈超呵呵一笑,心想你喝了毒酒,我得胡搅蛮缠一阵等你毒发,说道:“杨兄,你我当日一叙,可是你把全部的计策都说给我听的,若不是你,我又从哪里可以分一杯羹呢?”杨康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血口喷人。”令狐愚心想总共就几人知道,而唯一有可能揭发而不受牵连的,就只有杨康一人了,毕竟大家都是主犯,就你算是从犯还可从轻发落,冷冷道:“亏我把你当成心腹,竟然出卖我。”杨康刚想解释,突然之间,觉得腹部一疼,口中鲜血狂喷,他“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死了。陈超倒吸一口凉气,暗想:“燕王执意要杀此人,认为此人是坏事的根本,现在他死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脑子一昏,去向司马懿揭发吧?”令狐愚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哼了一声,命人将杨康的尸体装进麻袋里,再塞几个配重的石头,扔到后院的水池中即可。他雷厉风行地解决了杨康,目光盯着陈超,心情有些复杂,机密大事让一个人知道,其实就跟天下人都知道没有什么区别。是人就有自己的知心好友跟心腹,你跟你的心腹说了,心腹也会跟他的心腹说,以此推之,世间能保守住的秘密那是极少的。可以说,陈超只要散布出去,即使司马懿没有证据确凿前不敢对王凌下杀手,可有了先入为主的防备,也足以对他们的计划彻底流产。陈超收敛了心神,正色道:“幸好此事没有传出去,既然是我们燕国探知了消息,应当互相联合,铲除司马懿。”令狐愚皱眉道:“如何联合?”陈超笑道:“王太尉是打算借伐吴之名拿到兵权,以废曹芳拥立楚王为新帝,坐镇许昌,这是绝妙的计划。只要无人告密,司马懿定然不会起疑,毕竟王太尉多年来就是镇守扬州的,与吴国有多次的交锋。”令狐愚不置可否,心想杨康这王八蛋真的事无巨细把机密一股脑儿地说给他听了,点头道:“不错。”陈超道:“不止是王太尉恨极了司马懿,我主燕王更是对其恨之入骨,高平陵事变滥杀过万,天下有志之士尝切齿之。”令狐愚有些讶然,笑道:“这话可就有点把老夫当成了傻子,也小觑了燕王。燕王又不是拘泥不化之人,司马懿滥杀无辜,与他有何关系?”陈超微微一笑道:“王太尉以拥立新帝起事,我大燕以清君侧起事。我燕国有数万控弦之士,只要燕王南下,盘踞在青州东来郡的柳志,也可互为响应,司马懿猝然间顾得了东,却顾不得西。”令狐愚沉默片刻,这是个很好的战略,可他却担心燕国出尔反尔,摇头道:“凭你几句空言,如何做得了准?”陈超正色道:“为了保证情况,我燕国会先一步以清君侧为名,向幽州发起进攻,司马懿定然会出兵防范。大军南下之际,吴国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王太尉以防东吴的借口,能顺利从司马懿手中要到兵权。”令狐愚讶然不已,道:“可说到正统性质上,你我可不同路。”王凌的战略思想是拥立新帝,这是直接否定了曹芳的正统性地位,口号是搬一个曹彪代替了曹芳。如果公孙修以“清君侧”之名则不同,旗帜仍是尊曹芳的,目标是盯着司马懿为靶子的,王凌拥曹彪为帝也会成为燕军的潜在敌人。陈超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都到了这个境地,凭你兖州刺史又调动不了什么兵马,还在意这个旁枝末节?忙道:“刺史多虑了,你我一者在东,一者在南,又没有结盟约互助,只是担心王太尉被这杨康小人所误,故而帮刺史除之而后快罢了。”令狐愚心想这样一来,倒是占了对方一个便宜,毕竟燕国先举起清君侧为名,王凌忽悠司马懿得到兵权后,再顺势举起拥立新帝的旗帜,则可顺势进许昌了。二者没有实际同盟,口号依旧是各喊各的,只是同时举兵罢了。令狐愚心中疑虑尽去,露出释怀的表情来,笑道:“不错,若是如此,则等着燕王举兵的好消息了。”“哎——”陈超起身避席,拜道:“王太尉跟燕王都是魏国的忠臣良相啊,众志成城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好——好——”令狐愚听到这话脸上一红,只觉老大的讽刺意味,心想拥立新君完全是为了大义,我可不敢保证,可你辽东公孙氏这种反复无常的叛臣也敢自称“忠臣良相”,简直是不要脸了。可目前双方达成共识,也就无形中有了共同的敌首,那就是司马懿。若不能铲除了司马氏,那所谓的拥立新君,所谓的清君侧,则是空中楼阁而已。——公孙修率领大军回燕国的路上,独自一人乘着白马迎面吹风,左侧是王朱的御驾,二者保持同样的速度前进。在燕军的后方,则是大批的扶余人,或牵着马匹,或牵着驴子,满载着大量的物资,扶老携幼的跟着赶路。这些大部分是麻余王的亲属与仆人,为了保证他到了襄平闲居的生活质量,公孙修大手一挥,命燕军跟民夫都帮忙运送他的个人物资。扶余国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今后就只有燕国一个国家了,还获得二十万人口,对于贫瘠的燕国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王朱揭开车窗的帘子,笑嘻嘻地看着他:“王上,外边风浪大,你就进来吧。”公孙修双手握着缰绳,慢悠悠地骑着马,摇头笑道:“不了,待在马车内太闷,不如就这样吹一吹风。”王朱趴在车窗边,哼了一声:“王上哪里是讨厌马车,分明是讨厌臣妾。”公孙修听后不禁哈哈一笑,随即把脸一板:“知道还问。”王朱扑哧一笑,从马车内拿出一盒糕点递给他,笑道:“不进来也行,总得吃点吧。”公孙修笑着接过,往口中塞了一块糕点,细嚼慢咽了几口,竟觉没什么滋味,不禁叹了口气:“近来压力倍增,连食欲都不大好了。”回燕国的归途,他一直思考的是如何瓜分了魏国,而率先发起点火的,必须是燕国,这是给予各方势力充分的信任。自己不率先以清君侧的名义出兵,孙权很大概率也不愿出兵,王凌想从司马懿手中骗得兵权的机会也渺茫至极。而退一步说,自己率先举旗,各方势力都坐着不动的话,情况就危险了。这意味着他要跟司马懿一对一的决战,当年的司马懿尚且只是太尉,如今可是拥有了调动全国兵马的实力,跟曹爽比有天壤之别。“司马懿啊司马懿,我若是点火不成,咱俩可就得交手了。”公孙修明白这是搏一把的机会,他也相信王凌跟孙权不傻,会趁这样的战机中寻得绝杀。如果计策不成,很可能历史的局面依旧会如史书上的记载一样,淮南三叛被轻易的平定,蜀国依旧被司马昭所灭,魏国基业归于司马氏,吴国也会成为最后的落幕。而自己的燕国,也就是比历史上晚了几年灭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