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要我说几句的。”</p>
“走了。跟你说不清。”</p>
“去哪里？”</p>
“还能哪里去，寺里去歇息半宿，明天再做打算。”</p>
“那寺院阴森森的，我再不想去了。”</p>
“那我自己去。”</p>
“等等，有你在，却也不怎么阴森。”——</p>
“果然阴森。”一进法云寺，月色就哐的一声消失了。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蔺小砧带路，二人穿廊过园，到了后面的尼房。杜桓害怕蔺小砧要各住一间，就说，只这一间可以住人的。蔺小砧说，别骗我了，偌大的寺院。</p>
杜桓说：“这寺院又大又空，怪吓人的，你就让我和你同住一间吧。我就睡地上，可好？”</p>
蔺小砧把门杠上，看来是同意了。黑暗中蔺小砧点起灯，好像对这房间很熟悉一样。</p>
蔺小砧躺在榻上，舒了口气，说：“你也上来吧。”</p>
“算了，碰着你的伤口，倒不好，那榻也是做得小气，为什么不做宽一点呢？”</p>
半晌，杜桓问：“你睡着了？”</p>
“没有，怎么睡得着呢？”蔺小砧说。</p>
“我也睡不着。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p>
“三天三夜说得完吗？”</p>
“说不完。一年多不见，就要说一年多才说的完。”</p>
蔺小砧半晌道：“我也是。”</p>
二人就开始说了，蔺小砧说她怎样和唐三公子联手破了西蜀山十三道关卡，才打开千佛寺的第一道门。杜桓说他怎样和人到田里捉田鸡，又险些被一条青竹飚咬了一口。蔺小砧说她如何设计让浣花剑派和马帮反目成仇，从而瓦解了屈还山的两大支柱，杜桓说他捉到一只青头蛐蛐，打遍木落镇无敌手，可惜那蛐蛐跑出来被陈三家的大公鸡一口吃了。蔺小砧又说当日如果不是飞刀门掌门祁羽带头公然反对屈还山，东蜀山还真没人敢站出来。杜桓说，自己天天梦见蔺小砧，有一天梦见他和蔺小砧有了两个孩子，梦里都取好名字的，醒来却忘了。</p>
蔺小砧忍不住笑起来。“还是你说的事好听，”蔺小砧叹道，“我的那些江湖事，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杀，两个字，诡计。三个字，戏中戏。一句话，无聊至极。不说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去捉田鸡？”</p>
梦里面，杜桓和蔺小砧在稻田里捉秧鸡，田地层层而上，直到天边，蜀山的云飘过青碧的天空。和蔺小砧说话说到五更，快到天亮时，杜桓终于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踏实，蔺小砧就在身边，杜桓睡梦中也觉得平安喜乐。</p>
醒来时，已是午后，阳光照在榻上，杜桓才发现自己已睡在床榻上了。蔺小砧的身影在门外，映在窗纸上，还是那样瘦。杜桓记得自己对她说过，胖一点更好看。蔺小砧说，自己的剑法偏于轻灵一路，胖不得的。</p>
“醒了？你倒睡得好。”</p>
“你把我挪到榻上的？”</p>
“你自己梦游爬上去的。“</p>
杜桓当然不相信。杜桓说：“你睡得好么？”</p>
“刚睡着，又被这伤疼醒了。”</p>
杜桓起来，出去看见蔺小砧呲牙咧嘴的，“我们下山去找大夫吧。”</p>
“没事，这算小伤了。不过要疼几天。”</p>
“这还小伤？”</p>
“只要死不了的伤，都是小伤。”蔺小砧说，“我去给你打水洗脸。”杜桓怔怔地站在那里，等蔺小砧从那斋堂打来水后，杜桓说：“你怎么对我这样好？”</p>
“我以前对你不好么？”蔺小砧浅浅一笑。</p>
“以前也好，只是有点凶。”</p>
“现在不同了。以前我害怕你忘不了我，现在嘛，你也不用忘了我了••••••我自然要对你好一点。”杜桓听得神魂飘荡，蔺小砧说话的声音真是好听。</p>
杜桓半天说：“蔺姑娘，你唱歌肯定好听。”</p>
“改日唱给你听。”</p>
蔺小砧带着杜桓在法云寺里转，边走边给杜桓介绍那些古迹文物，说得头头是道。杜桓奇道，你怎么对这里这样熟悉？</p>
蔺小砧笑道，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的，这里是竹西寺属下的七大寺院之一，我们当年的七十二剑每到霜降后，就要到这里来练剑，我十五岁时，这法云尼寺就归我管辖了。后来我被追杀，可能这法云尼寺就归叶飘叶管了。蔺小砧叹道，唉，今日竹西寺瓦解，这法云尼寺也荒废了。</p>
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还没有逃走的女弟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见了蔺小砧也认不得，还在问叶飘叶呢。蔺小砧给了她几两银子，写了一封信，要她下山带给就近的半山云寺，让他们选派几个弟子来这里主持，信中说，叶飘叶已经死了。</p>
等那女弟子走后，杜桓说，你当真是武林盟主啊，随便一封信就可以调度安排这等大事。</p>
什么盟主，我都说了，不过骗人的。蔺小砧说，这法云尼寺总得有香火才好，老是这样荒废着，免不了有些江洋大盗以此为窝点，做些不法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