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野一次也没有醒来,眉头紧皱,很痛。
老人守在边上,什么也做不了。他征战一生,受过无数次伤,比唐野现在还严重的也有过,都扛了过来,没有丝毫后怕。
然而此时此刻,他有些怕了。
上官安静回来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她递来两瓶金疮药,很是难为情,一个是因为唐野此刻一丝不挂,一个便是这药,比刚才那瓶要好一些。
上官安民那里的用人用药,都比唐野这里高级不少,她想多拿些,可看到二哥也是这般严重,实在开不了口。
老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拿起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倒在看起来更严重的伤口上,像胸口处的三道爪痕,被撕烂的后背,腰侧模糊稀碎的血肉,大腿小腿上的牙印儿,露出白骨的脚踝......
哪里有不严重的伤呢!
稍有不慎,不是死亡,就是残废。
药用完后,上官安静就要再去拿点,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但留在这里,除了哭和愧疚,她什么也做不了。
“小女娃,等等,我老了,眼神不好,你帮我穿个线头吧。”
安静停下脚步,接过针线,连穿几次,都没有成功。
“离灯近一些。”
安静往前几步,才算成功。
老人接过针线,坐在唐野身边,眯着眼,开始缝合伤口。这活儿他从没做过,但见过不少,他夫人就常常做这些事,只可惜啊,跟着他天天担惊受怕,不能长寿,早早便去了。
老人知道,这很痛,尽管他从来不说。
“小野啊,忍着点。”老人的手控制不住似的乱颤,缝得七扭八歪,很不好看。至于效果,只能听天由命。上官安静打算叫侍女来做,忽而想到唐野光着身子,也不合适。于是咬咬牙,往前靠了两步。
“阿爷,你教我,我来缝吧。”上官安静的脸阵红阵白。
“不用,你去吧。”老人摆摆手。
上官安静踌躇不安,待得一阵,往二哥那里奔去。二哥也还没醒,医师正在缝合伤口,安静往前两步,仔细观察动作。这时,大哥上官安民进来,手里拿着一袖珍瓶,从里面取出一颗丹药,给医师瞧过,便喂进二哥嘴里。
“这是什么药?”安静问道。
“是爹爹房里的复元真丹,拍卖会上得来的,一颗一万黑龙币。”上官安民解释道。
“还有吗?”
“还有八粒。”
“给我两粒,我要去救师哥。”
“不行,这是父亲的东西,二弟吃可以,旁人不行。”
“给我!就说是我吃的!爹爹才不会怪我!”
上官安静作势要抢,可她哪是上官安民的对手。
“小妹,别胡闹。我不瞒你,这复元真丹是治疗外伤的绝佳灵药,连服九日,将来便不会有任何隐患。二弟是五重龙魂,他需要这个,才能维持实力。”
“大哥——”安静哭出声来,“可是,可是,师哥他,伤的也很重啊。”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看他身子强健,应该能扛过来。至于自身修为,他本就只有一重龙魂,有没有,差别不大。”
安静靠着墙滑到地上,埋头呜咽,她的心是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安民俯下身子,说道:“小妹,放心,我知道你尊重唐夫子,等华医师处理好二弟这边,我会请他去照看一下唐野。”
安静猛然抬头出手,就要去夺大哥手里的药瓶,却被其躲过。不待大哥批评,她便匆匆离开。
回到唐野房间,看见阿爷仍在缝合伤口,老指头常常绕不过来,缝得丑陋笨拙。安静也不问,径直翻出针线,穿引两下,便坐到唐野腿边,自下而上开始缝合。
她红着眼圈红着脸,如雨后桃花一般。每穿一针,安静都会下意识地侧目,察看唐野的反应,随后又猛地回头。
一老一少,从深夜忙到天明,终于将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缝了一遍,随后用棉布包扎起来,把唐野裹得像一只蚕蛹。
老人探了探唐野的呼吸,异常微弱,随时都有可能停下。
然而他不信,佝偻着身子,推开房门。
天亮雪停,大地晶莹,埋葬了昨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