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政为什么还没有醒?”
官楠一遍遍的问着,她看着眼前的护士表情逐渐不耐烦起来,不耐烦且不忍。最后她被另一个中年妇女拨弄到一旁,她又看到了其他人理解且怜悯的脸。她突然有些理解官政的疲惫,当年的官政也只有20岁,如今他28岁了,近十年时间。
20岁的官政目睹了颜女士的悲剧,然后他接替了颜女士的位置,成为了颜女士。现在,20岁的官楠站在这里,这一切何其相似。
好一场百年孤独。
“官楠。”官楠回头,是罗老师。罗国艳是官政和官楠的高中物理老师,官楠是她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官政毕业后能进本市最好的高中,罗老师也帮了不少忙。
“罗老师好。”官楠习惯性的问好,“官政他怎么了?”
她观察罗国艳的表情,上眼睑向下,视线偏移,头部倾斜,嘴巴紧闭,那是尴尬的表情。“你哥哥他······”罗国艳突然把她拉到一旁,“官政是同性恋吗?”
“不全是。”官楠回答道。她看到罗国艳脸上奇怪的神色,沉默不语。
“这怎么讲呢。”罗国艳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你哥哥他有些不太好的照片被人发到学校家长群里了,虽然及时删掉了,但总归影响不好。”她顿了一下,“其实也不是那种不好,是几张情侣照,两个男人总归有点奇怪。”
“很多家长看到了认为让一个同性恋来教自己孩子很不好,特别是一些男同学的家长,前几天就到校长室闹了,有几个还挺有背景的。官政这几天是被停职查看了,最后结果怎么样不知道,但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后续就有点难说了。”
“你弟弟先住我家里吧,我女儿出国留学了,家里只有我和我老伴,官淮也刚好和我们做个伴。”
官楠的心脏被拨动了一下,她很认真的抬头,“罗老师,谢谢。”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你这孩子。”罗国艳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着你哥哥吧,我去看看官淮。”
“嗯嗯。”
官楠透过icu门上透明的玻璃,想要找到官政的影子。但每张床上都有帘子,她的视野又十分有限,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最后她的脖子酸了,就索性往侧门上一靠,背对着站在了icu门前。她想,同性恋怎么了吗?好像也没怎么样,而且官政也不是完全的同性恋。不对,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核心在于,不符合传统观念,就要被排挤,这是人的本性,是一条客观规律,是客观规律吗?刻板印象是无法被改变的吗?
刻板概念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准确一点,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更准确一点,会导致对印象外个体来讲严重的后果。
刻板观念如此可怕,生生的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让一群人无端愤怒却不自知,让少数人悲痛且被驱逐。官楠咬碎了一口牙,她浑身冰凉的站在icu门口,就像12岁时站在手术室门口一样。
我又要失去官政了吗?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这个世界如此该死,这个世界如此愚蠢。她丧失了部分理智思考能力,开始把一切都归结于个人,那个消失的父亲。她开始在意他的失职:他人的支持永远不是你成长的必需品,成长与成功永远是你自己的事情。成长的基础是挫折和失败,是为了守护某种东西的冲动,浸泡在他人守护之下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变得强大?
哥哥。
妈妈。
颜女士。
官政!
请不要离开我。
请不要留下我。
她突然觉得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胸腔处传来一阵阵闷痛,她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肉在下垂,有寒气一阵一阵的从脸部蔓延至勃颈处,最后填进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