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起的发再次被人打散,冷瞳上不由窜起冰焰,“我意已决。”</p>
堂内几位妇人听到,叹息一声,看向那屡次出手阻止的男子,“慕姑娘已看破红尘,你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此发束起便是皇家也不得干涉。”</p>
电光火石间,邪将脑中突地涌进‘自梳’两个字,在赤焰这是女子逃避买卖的婚姻,为抗拒强权而起的一种誓愿,出家的尼姑还可还俗,但自梳女是不可以在嫁人的,若是违背誓言,是要被浸猪笼死无葬身之地。</p>
她,竟决绝至此!</p>
那个沈雪当真如此重要么?</p>
邪将眼内现出一丝挣扎。首次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女子,第一次觉得那挺直的纤影上充满了让人心颤的冷意。</p>
在慕冰玥再次抬手时,院外一声高唱穿堂而來,“太皇太后驾到。”</p>
声音久久不息,院里席上的众人纷纷惊起,慕冰玥身子一凛,双手却更加快速的动作起來。</p>
这一次不但那位精卫出手,就是邪将也插手进來,在这一阻滞下,外面的皇家仪仗已踏进院來,“慕冰玥接驾。”</p>
慕冰玥僵硬的抬头,看向堂上面目静和的陌生女子画像,久久未动。</p>
那高昂的声音再起,“慕冰玥接驾。”</p>
堂里的几位妇人才反应过來,惊惶的跑出接驾,慕冰玥苦笑一声,目光缓缓下落。</p>
“慕冰玥接驾。”这一声气势如虹,似是憋足了力,直震得瓦沿上的玉珠纷纷跳落。</p>
在一众担忧的目光中,堂上的身影终是缓缓站起,慢慢的走了出來。</p>
在跪了一地的人后,慕冰玥缓慢的跪了下去。</p>
“抬起头來。”</p>
在这道极具威仪的命令声中,慕冰玥慢慢直起身。耀目的黄帆下,一眉眼沉和的女子端坐首位,满脸肃容,神圣而不可侵犯。</p>
从瓦楞里溅起的雨珠似水雾一般铺陈在慕冰玥身后,本是逆光的她却好像沐在灵光里,那水洗般的澄澈清灵,让看遍群芳的太皇太后也是一瞬失神。</p>
此刻她心中的震撼,已不是辰儿的一句雪做魂魄冰做骨能形容出的了!</p>
那观之令人忘俗的完美五官任世上任何一名女子都会心生嫉妒,怨怼上天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厚赐在一人身上。</p>
那日宴上,她只觉此女子舞姿慑人,却不想容貌也是这般夺人心魄!</p>
凤目久久留驻在那冰魄般的倾世之颜上,“冰心玉骨,也难怪辰儿如此惦念!”</p>
冰眸微垂,慕冰玥仍是一语未发。</p>
太皇太后似是才察觉到她的冷漠,顿了一下看向那位屡次出手阻止慕冰玥的精卫,那精卫小跑着近前低声回着一些什么,过得片刻,她惊看了一眼慕冰玥,后又看向犹立着的邪将几人。</p>
慕冰玥知道那人定是将她欲自梳的事告诉了她,而那惊诧的一眼定是因她为一平民拒绝天子的真相而不敢置信,一股荒诞无稽之感涌灌心扉,低垂着眼眸的慕冰玥凉凉一笑。</p>
千般美貌百年后不过一座枯骨而已,一国君主之私,不但要数万无辜百姓流血,连蔑视生命的女王也出动了么?……心中冷笑,已是不愿在解释。</p>
太皇太后似是被慕冰玥的决心所撼,半天未出声,而后却是命人将院里的人都清退出去,邪将挣扎犹豫一瞬,后未争辩,均跟着人潮退了出去。</p>
“随哀家走走。”</p>
此时院里只剩下慕冰玥和太皇太后二人。</p>
眼帘微起,慕冰玥应声缓缓起身。</p>
阳光从雨云的缝隙处悄悄投了出來,未停的雨丝上跳跃着七彩的彩虹,映得慕冰玥简素的纤影上更加幽明动人,凤目亦是一瞬凝滞。</p>
慕冰玥待她起步后落一步跟上,一个威仪四方,一个远于尘外,两道本不应该有交集的轨线,却慢慢叠合在一起。</p>
送走太皇太后后,慕冰玥的心情却沒有表面上的那般平静,她虽与她陈清厉害,但是单太皇太后封住她唯一后路的做法,便是在清楚的告诉她,她是赤焰人,她的喜怒哀乐,乃至生死都由不得她。</p>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别说是一介平民,就是皇家公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p>
慕冰玥茫然望向细雨纷纷的天宇。天下之大,她纵有覆国之财却无半寸容身之地,她知道她在等,她也知道一场风暴正席卷而來,奈何纵是她有心规避,他们却仍不会放过她。</p>
一场因她而起即将在眼前发生的战火,她除了眼睁睁看着它壮大外,却是连半丝挣扎的机会都沒有。</p>
此刻除了无力,她只剩下困惑、茫然,对于她误入这个时空的茫然,对于转世却仍保存前生记忆的困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