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人就是他，伞已经斜了，屋檐上的落雨淋湿了整条袖子，可人还浑然不觉。
“学士，学士。”
连唤了三声，他才如梦初醒，一回头表情讪讪，赶紧拧了拧袖上的雨水。
合伞入来，搬只月牙凳放在门口就坐，脑袋就松松怠怠的歪在了门上，继续看雨。
我也搬凳坐了过去。
一人捧着一张脸。
半晌无话。
过了少时，不知是什么触发了他的话匣子，他长声说道：“不知为何，最近总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唱歌。男女相和，妙音，过场还有清脆的银铃声。我每次都努力记下旋律，可是一旦清醒，便尽数忘记了。”
我也悠声而答：“只听说过，下来渡劫的神仙在归位之时，会有仙音来接。学士还是不要再做这种梦了，怪叫人害怕的。我等凡俗肉身，哪里知道是仙家归位，还是堕入黄泉呢。”
他浅声一笑：“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不像是你这年纪该说的话呀。”
我也勾起唇角：“只允许你们装深沉，我就不能了么。也许环境起了变化，人也会跟着变化的吧。”
也许是我的反差太过明显，惹得学士哈哈一乐。
笑红了脸兴致大发，“那为师跟你讲个笑话吧。”
“好耶。”
我赶紧抽抽凳子坐近了一些，认真听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呀，有一个少年想做生意。
“虽说家底不薄，但是父母皆不同意，考取功名才是正事，你怎么能想着做生意呢？”
“因此，没有父母支持，本钱就短了很多。只能绞尽脑汁的，去寻找市面上短缺的货品来售卖。”
“也许是撞了运气，也许是经营有方，生意做到一年的时候，存款便多了起来。那么，自是筹划着扩大生意了。”
“这一日，有人向少年提议，你可以弄些辣椒来卖。”
“辣椒！从没听过。”
“后来多方打听，原来这是南洋的产物，就算弄来也通不过海关，除非走私。”
“那个时候，钱塘县的轮船已造了数艘，有两艘供给了广府官营外贸使用，时常来往南洋数国之间。”
“那么就是说，所有的走私夹带，都是偷偷藏在这巨大的货船之中。”
“最妙的是，货船出发的时候是满舱的，装满了卖给南洋的茶叶绸缎。回来的时候则是半舱甚至是空舱，这也就给走私留下了巨大的空间。”
“少年了解完情况，托关系联系上了做走私生意的牙人。”
说到了这儿，李学士咳咳笑了两声。
“好笑的就在这儿了。”
“少年问清价格，核算了一下，打算先购入两千斤试卖。其实手上的钱也只够买这些了，毕竟当时辣椒价贵。”
“然后少年面见牙人，说要购买辣椒。”
“牙人点头，没问题。不过咱们一贯接的都是大客，这次还有不少货物要带，仅能留给你半个船舱。”
“少年直接懵了，半个船舱！那能装多少斤呢？”
“牙人晃晃脑袋，叼起烟杆，默算了片刻。”
“半个船舱，合计辣椒十万斤吧。”
“……少年转身就走。”
“哎哎哎，客官别走呀，您要是嫌少就下回！下回提前定好，整个舱都留给你……”
“别走呀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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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我的口水直接爆了出来，笑得两眼冒泪花！
这才是真正的反差哦。
我意犹未尽，揪着学士衣袖乱晃：“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呢？我还要听！我还要听！”
可这时候，学舍门口有大波的人进来了。
这么快就到下午课时间了……
学士站起身整整仪容，收却了笑脸，端正起来。
“没有接下来了，快准备一下，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