杻阳长的很快,自从张老酒把他从杻阳山上带下来,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年。
张老酒得了儿子,每天都笑呵呵的,但他倒是把酒给戒了,以前经常在一起喝酒的那些个酒肉朋友,现在也不来找他了,时间一久,那些人就和张老酒开始疏远了。
好事者问起张老酒怎么就这么快把酒给戒了,却谁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那个书生碰到这些谈论的人,会凑上前来,卖弄一番关子,搅的最后谁都没心思理会他了。
炎炎夏日的一天,几个酒客在村头的一棵大树下乘凉喝酒,喝的兴起时,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忽然挺着肚子,嚷嚷道:“这酒咋个越喝越热哩?”
同他一起喝酒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笑道:“这酒上头,喝两口就会有几分醉意,你这么差的酒量,才一碗,当然就不行了。”
莽汉子倒也不介意他嘲笑自己酒量差,自顾自聊起了张老酒来:“我说老哥几个,这十几年过去了,那张老酒咋个就真的没碰过一滴酒?”
一直靠在树干上眯着眼不说话的白胡子老汉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这我们哪知道?”
精瘦的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两只眼珠子转动着:“他家那孩子想来也有十一二岁了吧?”
白胡子老汉睁开眼,朝着那精瘦的男子笑道:“嘿嘿,他家那小子,最近迷上了什么修仙,天天到村外两三里地的竹林里去修炼。”
莽汉子看了看精瘦男子,他是没听懂他的话,但白胡子的话,他可是听懂了:“现在去吗?”
白胡子老汉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莽汉子,哈哈笑道:“行呀,现在去。”
精瘦男子这时候也把脸凑近了些,笑得脸上褶皱打了十八个卷,都成包子了:“就现在去!”
精瘦男子说完,收回了脑袋,身子向后倒去,捂着嘴笑个不停。
白胡子老汉也重新靠回到了树干上,咪一口酒,满足地晃着脑袋。
莽汉子见二人都躺下了,没有要走的意思,疑惑地催促道:“就现在去,你俩为何又躺下了?”
白胡子老汉和精瘦男子对视了一眼,又忽然笑了起来,比刚才的笑声还大。
这莽汉子为人耿直,也好一口酒,但这脑筋转的却比那两个人精慢了许多,直到面前的两人又发出更大的笑声时才明白,这两人是在戏弄自己呢。
莽汉子有些气愤:“哼,好你们两个老东西,竟然合起伙来闹我的笑话,我,洒家今天就把你这酒都喝光咯。”
那莽汉子说着,便要提起面前的酒壶,仰头就喝。
精瘦男子舍不得酒,从地上弹起来,嘴巴里刚“哎,哎”了两声,那白胡子老汉便拦住了他,冲着他挤了挤眉毛。
莽汉子虽然举起了酒壶,但他心里也是不敢多喝,要是喝得断了片,等他醒了,家里的母老虎可有的收拾他了。
莽汉子象征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酒上口容易,清凉甘甜,却是后劲十足,他这种酒量的人,现在已经感觉到头晕乎乎的了。
莽汉子放下了酒壶,敲在地上:“洒家也不占你们的便宜,就多喝你们这一口,但是你们以后不能再这么戏弄洒家了。”
精瘦汉子和白胡子老汉看着莽汉子,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哪里来的洒家啊?”
这一声是从村口方向传过来的,三人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长衣的人正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书生这人爱好口舌,又自命不凡,家中老父亲给他在县衙里谋求的一个小职位做做,还算能讨个生活,但这几年前老父亲亡故,他在县衙里本就不安分,现在已经被人赶了出来,他也没什么本事,上了年纪,一个穷酸的书生,到哪都得人嫌弃。
三人一看是书生,一下子就都没了兴致,连那莽汉子都不愿意搭理他。
书生出门总要带一把折扇,夏天就算了,冬天也要带着,他打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冲着莽汉子笑道:“刚才你称自己是洒家?”
“干你何事?”莽汉子性子直,不愿理会书生。
白胡子老汉打起了圆场:“哎,刚才啊,我们仨开了个玩笑,把这大兄弟惹急了,哈哈哈。”
精瘦男子看了白胡子老汉一眼,两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玩笑里。
书生收起了折扇,撩起长袍就往地上坐下:“老哥仨在聊什么呢?
莽汉子见书生想坐下,不悦地挪了挪身子,像是不想和他靠的太近,这样反倒正好给书生让出了一块阴凉的地方。
见书生坐下,白胡子老汉礼貌地翻起了一只白花花的小酒杯,精瘦男子眼神利索,拿起酒壶,给书生倒上一杯酒。
书生端起酒杯,抱拳谢过后,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哇,这是好酒啊,入口清甜,收口留香,下肚如丝线,唇齿还留这酒味,好酒,真是好酒。”
精瘦男子盯着书生,脸上堆着笑,竖起大拇指冲着他道:“识货,果然识货。”
白胡子老汉也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哈哈,自家酿的,喝着痛快就行。”
书生放下酒杯,见那个精瘦男子没有再给自己倒酒的动作,便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三位兄台,刚才在聊什么呢?”
白胡子老汉又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端起了酒壶,分别替三个人又斟满了一杯酒,这才缓缓说道:“我们呀,也没什么聊的,就是在聊聊以前一起喝酒的张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