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吟霜低头不做躲闪，也不用身前的星陨剑抗衡，凭白挨了一剑，受了轻伤。</p>
这下邪月罗刹真的以为她要以死谢罪，急忙回手，剑身在空中一转，不得已的自行去找天上的七把剑拼个叮当响。旁人见到，像是剑从碧吟霜身上弹了起来，做了一个叫人无法理解的折射。</p>
“你……”邪月罗刹开口拙舌，只好低头串招，“快起来继续跟我打，随意躲两下就好，我不会伤你。”</p>
碧吟霜隐去目光中的疏冷，口中犹豫，“二叔出剑，侄女不敢躲。”说完便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无力的向前栽倒。</p>
碧如歌见状，心都快急破了，连运内力，给她输了好几掌真气。他这些年长期逗留在青鏊国就是为了寻找大哥的下落，如今刚有了眉目，可不能任这个侄女有什么闪失。</p>
这边一哭二闹，旁人瞧不出来，可远端观战的几大长老各个变了脸色。</p>
五长老游移不定的嘀咕起来，“九剑不听控制？还是霜儿开始放水了？”</p>
“明显是内力不济。”七长老一捏拳，欲往比斗台掠去，“我说过要栽！料来是早是晚都是输，我去把臭丫头拎回来。”</p>
“你冷静点！”五长老将其束缚住，不确定的问向众人，“丫头看似受了伤，可邪月罗刹呢，在干什么？”</p>
几人各自相望，诸多捉摸不透。唯四长老沉声底吟，“邪月出剑一点都不讲究，满身都是破绽。”</p>
“耗子看大象也满身是破绽，可动不了嘴便是被一屁股坐死的份。老子忍不了了！把人抢回来再说。”</p>
七长老一意孤行，又被九长老堵路，“七哥你别急啊，也许这场比武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三姐，您看是不是该把丫头救回来了？”</p>
“不急，好戏才刚开场。”三长老原本紧锁的眉头悠忽间冷了下来，如是经过一场生死大劫却没有幸存的喜悦，语气着实寒冷，“咱们吟霜丫头的演技，都不想见识一下吗？”</p>
五长老急着反问，“如今正逢生死关头，哪个配合她演戏？”</p>
“假作真时真亦假，明台时有被心蔽。”三长老把帽檐重新拉上，阴暗的侧脸流露出诡诈的笑容，“还记得吟霜的眼睛有个很奇怪的特征吗？目生双瞳，魔道碧家的标志。眼下可以确定的是，邪月罗刹也是碧家人，让我意外的则是，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世的？”</p>
五长老失口叫道，“原来你早就知道。”</p>
“并非我想到的，而是去年的某一天，大师姐发现了这个秘密。”三长老朝五长老瞪去一眼，料定她知情不报，故不说穿，只叹，“怪只怪碧家人目含双瞳的特点只藏得住十八年，到他们成年时就必定显露。收错了徒儿，无可奈何啊。”</p>
“错了就错了，我不管她是哪家人，魔门也好佛门也好，丫头是我的！”</p>
三长老单手按下五长老的肩膀，狠心劝诫，“是魔就有魔性，我们不该留着她。如果她跟魔门中人还有勾结，只好废了。”</p>
“废了是几个意思？这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大师姐的？”平日里谈笑自若的五长老顿时像个疯子，左脚退了半步，地上的石板皆成粉末，她刚要挣脱的肩膀却又为另一只手掌所按，“四哥，你也同意了？”</p>
四长老凡事不挂心，做了主的事却难有更改，只是道，“我一生未对人下过重手，对我们亲手养出的孩子又怎么会。”</p>
“那就放开我，我去接回霜儿。”脊背压着千斤巨力，五长老竟似完全感受不到一般继续说着，“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你们都傻了吗？”</p>
七长老现在反倒是最不冲动的一个，愣愣道，“也得容我回回神啊，我脑筋转得慢。如此说，臭丫头定是魔门骨血无疑了？我道她的名字是假的，她还真的姓碧呢？”</p>
“我去你的！等你想通就收骨灰了！”五长老隐隐有些发怒，满口厉言厉语，“霜儿半辈子都活在玄空山，当初我们发现她时，是一点武功也不会。这时你们竟怀疑她跟魔门有关联？若叫她死在邪月剑下，我这一生都跟你们没完！”</p>
三长老直言不讳的道，“我宁愿她死在这里。如果她真是魔门派进我玄空山的奸细，我们怎么办？”</p>
“蓝慕莎，你这个白痴！”幸而殿外有隔绝声音的障壁，不然五长老这一声厉吼必会在山谷中回响，“霜儿武学天赋之高是我生平仅见，碧家人目生双瞳的隐秘江湖上也大有人知。派这样的人来当奸细，魔门的人是比你还蠢吗？”</p>
三长老吃惊不小，在玄空山已有几十年没人敢直呼其名，大睁着眼睛却骂不出狠话，气苦道，“你一定要跟我吵吗？我有说要把人当奸细处决吗？现在什么时候，吟霜丫头正在比武，难免有损伤，师门小辈都在看着，你要自己先闹起来？”</p>
“你那是送她去死。”五长老看了一眼比武台，说得更为坚定，“别给我假惺惺。我原本难以想通，现在知道了，邪月罗刹上门你让她去应对，端的是好算计。一旦这只罗刹比武有所损伤，邪帝城的人定会将账算在霜儿头上，而霜儿若是伤了，也必定恨魔门的人入骨，这样她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家里人彻底闹翻。”</p>
心思被拆穿，三长老不由急道，“难道我错了吗？说我假惺惺，吟霜丫头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不心疼？你看她跟邪月罗刹好得像一家人你就好受了？算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活该我倒霉，这么多年都不敢叫她喊我一声师父，原来她也在耍我，明知自己的身世见不得光却连说也不说。”</p>
“三姐。”</p>
“干什么？”三长老正逢千头万绪，难得没有对四长老和颜悦色。</p>
四长老也不见怪，反倒好笑，“你不也没跟霜儿说过你是谁？”</p>
“我的身份有必要说吗？”</p>
“那或许，”四长老略一停顿，“她也是这样认为的。”</p>
世人乐于原谅自己，却不会体谅别人，总觉得善意的隐瞒是对，有企图的隐瞒就是错，但是在真相揭露之前，其实善意和企图都仅是个人臆测。</p>
一直歪着脑袋的六长老伺机插口，“天晓得你们都在吵什么。我或许相信霜丫头会是个很坏的人，但绝不信她会是什么人安插在本派的棋子。即使是，也已经在十年前倒戈了，就在她跪下来拜我们为师的那刻。”</p>
“气我很好玩是吧！”三长老频频受着刺激，心中却冷静不少，“单知道你们收徒时我没有参与，可吟霜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有眼睛会看。若非她去碰了那该死的九剑，值得我提心吊胆吗？”</p>
“就那九把废铁片？”五长老噱了一声。</p>
“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是对我来说，玄山九剑所拥有的并非未知的力量，而是一定能引人入魔的力量。本派秘史中有记，第十九代掌门史无前例的能够催动七把天剑，却在没日没夜的研究中逐渐丧失了人性，致使我玄山各宗分裂，独留剑宗一脉。所以九剑由常人掌控就已是不易，若被魔人得到决计不会有好下场。”三长老讲到这里，颔首一问，“信了？”</p>
几大长老却同时哑了一般，齐刷刷点下头。</p>
可能他们谈得入神，过程中疏忽了某处显而易见的变化，至此时，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霜。</p>
三长老的感觉更不妙了，她最怕未知的力量，全然不敢抬头看，“告诉我，你们见到了什么？”</p>
“宇道印法，也许。”非常一致的判断从各个长老口中说出。</p>
七色的水彩割裂了天空，从中出现一个斗大的漩涡。眨眼间，像天公打了个哈欠，没有任何声响，却叫那漩涡的洞口猛然张大，似要吸走什么东西。</p>
裂空飞陀印：时传为江湖八百年不出的宇道印法，以玄山九剑第七把列剑为媒介，撕裂空间隧道，可将目标物传送至一切想要送达的地方。天策十六年，由天枯妖女独创，恃之横行武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