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诚恳地回道:“禀使相,末将与李都使前后夹击之下,两万蛮兵已是所剩无几!但洞溪蛮生于山野,对地形十分熟悉,纵然末将在临沅城全力拦截,杀伤大部,却还是让蛮兵主将从密林逃脱而去,主将不死,恐他日卷土重来!此一节,罪在末将,还请使相责罚!”
陈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诶!蛮兵惨败之后,我军再无后顾之忧,李虞候何罪之有!蛮兵既已元气大伤,一时间想必不会再来!待朗州破城后,本相定上疏陛下,为李虞候表功!”
冯延鲁瞟了一眼陈觉,随即高声笑道:“有功岂能迁延不赏?本留守作为此行监军,已命军曹为李虞候拟册报功,今日便送往金陵!”
两人又开始不争上下,李源一时间心中无奈,只得忙道:“多谢陈使相!多谢冯留守!”
片刻,李源回归正题道:“使相,朗州战事如何了?”
冯延鲁却抢过话来,冷冷地说道:“大军连攻了六七日,已损伤了两万余人,朗州城却始终未下!所谓围城速胜,怕是徒增伤亡耳!”
陈觉并不反驳,只是缓缓地走到舆图前,接着冲李源叹道:“李虞候,我大军早已三面合围,刘彦贞、周本二位统军也亲自上阵指挥,本相也调来大量攻城器械,可无奈那朗州城实在高大坚固,敌军又狡猾顽固,一时难破,悔不听虞候及周统军之言呐!此战乃本相之过!”
李源刚想接过话梢,却见陈觉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连忙换了套说辞:“使相,朗州城向来是楚地重镇,马希萼毕竟苦心经营了数年,城高墙深,兵多粮广,比故楚国都潭州城都要坚固。不管何人前去强攻都是一样的,使相不必言过!使相,我大军既欲合围,为何独缺了北面?说不定从北面进攻,会有突破。”
陈觉手指轻轻点了点舆图上一个小点,摇摇头道:“朗州北门外二百步便是沅水,空地太少,攻城器械施展不开,并且河道早已被刘仁瞻部水军截断,朗州退路已绝,本相已命刘彦贞部,日夜以弓箭手慑住城墙。”
李源佯装思考了片刻,接着拱手认真道:“使相,末将方才领亲兵绕朗州城跑了一圈,发现北门以西有一道水门,守军寥寥无几,或许可为突破!”
陈觉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水门?李虞候有何妙计?”
见到一旁的冯延鲁也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李源点了点头,接着从舆图上找到朗州北门,再缓缓地移动,把前番彭师裕朝自己讲述的破城之法,统统向两人说了一遍。
只见陈觉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反复在舆图上摸索着,片刻后朝李源紧张地问道:“李虞候,照你所说,水门一破,再袭取北门,自是破城良计。可虞候到底不熟悉朗州府城,城内局势不明,若是陷入重围,北门大军一时难以涌入,虞候可就危险了!”
李源自然不会道出,熟悉朗州的彭师裕等蛮兵也参与其中,于是淡淡一笑,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大声道:“使相!末将既从军报国,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于度外!我大唐军人岂能畏死?!所谓擒贼先擒王,一旦北门敞开,末将便领轻骑冲杀入城,自有办法寻着朗州府衙!若是侥幸擒杀刘言等敌首,则大事可成,朗州兵焉能继续抵抗?朗州城只要能破,末将纵使身死,马革裹尸亦含笑九泉!”
一想到朗州城破,大功唾手可得的画面,陈觉只觉激动万分,紧紧地扣住李源的双手:“李虞候忠勇!若真能如此,朗州必下!朗州必下!”
纵使对李源有些看法的冯延鲁,此时也不由得赞叹道:“李虞候如此年纪,竟如此骁勇,国之大幸!”说罢却摇了摇头。在他心里,个人恩怨与朝堂争斗早已司空见惯,所遇对手也参差不齐。而今日李源所为,只怕衡量此人的尺度又要多出一分,对大唐也许是好事,对于冯家兄弟却也棘手。
此人到底是当做对手,还是适合拉拢......且看他回不回得来罢......冯延鲁不自觉地生出了异样的想法。
“李虞候,便依你之计!今夜由你袭取朗州北门!若朗州城破,你便是首功!”接着大声发令道:“传我军令,大军停止攻城!左右,火速传刘彦贞、周本二位统军回中军!本相有紧急军务相商!”
瞧着帐外的卫兵四处分散传令,李源按捺着心潮的涌动,暗自笑道,只待今夜,便是扬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