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拯不等探马详报,便遣使急命金明知县李说、巡检都监李士用等人按计划携军民退至延州,年老体弱者可在险砦安置,也可暂入保安军,凡钱物损耗皆由官补,并点名党项是为血仇而来,不死不休。
延州各县有样学样,坚壁清野,召民入城,官给口粮,并偿其所损。
安抚司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李士衡匆匆寻来,张口就问:“使相早知党项会寇延边?”
冯拯道:“早不到哪去,谁知道刘纬真能逼党项入寇?安置条例是何亮拟就的,面面俱到。”
李士衡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刘纬在一步一步诱拓拔德明深入?既然有此谋略,为何不陈重兵?”
冯拯笑道:“陈以重兵?拓拔德明还敢入寇?延州百姓和党项诸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续,别说陈以重兵,就是传闻有人来援,他拓拔德明也会远遁千里。”
李士衡恍然大悟:“所以刘纬严令各地驻军不得擅出防区?”
冯拯道:“拓拔德明入寇延州的可能性,是曹利用最先提出来的,战事越顺利,这种可能性最大。
刘纬赶在秋收之前尽废灵州诸渠,令党项粮仓颗粒无收,越冬肯定会出乱子。
拓拔德明的选择并不多,耀德、溥乐、清远三地正在筑城,哪有粮道可截?
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延州城,两路平夏军也就不战而败,明年再求契丹介入,或可搏得一线生机。”
李士衡若有所思:“刘纬尽废灵州水利,拓拔德明反而忍气吞声的上了封请降表,愿意以子为质,与契丹的一战,恐已伤其元气。”
冯拯道:“刘纬猜测契丹国主欲谋朔方,但借道阻卜的补给出了问题,而党项耐艰苦,擅在荒漠出没。我大宋与契丹皆不擅此道,诱其攻城,勘比决战。”
李士衡瞠目结舌:“没有援军?”
冯拯意气风发:“鄜延路所部一律不得出兵,以免为拓拔德明所趁。曹玮围米脂而不攻,一直在清理大里河沿岸蕃寨。今日延州,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你我坚守三日,可拿平夏首功。”
……
次日正午,六百里外。
耀德新城已初具轮廓,城北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毡帐。
中军大营之内,石普调兵遣将,诸军都指挥使、都虞候林立。
刘纬从未干涉过军事部署,不懂就问,问完就署名用印,这次却静静的看着捧日左厢都指挥使王德用(王超之子),不允也不否。
那段历史公案,在场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周文质转圜:“石帅知人善用……”
刘纬挥手打断:“让王指挥使自己说。”
王德用抱拳深揖:“愿为大宋效死。”
“不用死,乔装打扮即可。”刘纬突然一指仁多阿狸,“择五指挥,里着我服,外衣骑服。”
……
九月二十一日黄昏,党项在延州城北五十里外龙川口立寨,兵线绵延三十里,一张血红色的“李”字旗迎风招展。
延州城人满为患,安抚司、转运司、州衙并入军营,以便安置妇孺,并发告示。
凡民,不分汉蕃,锁城一日,给景德铜钱五十。
凡军,不分汉蕃,锁城一日,给景德铜钱一千。
一骑孤单北来,仰望南城楼:“我王请问南朝冯枢密使。”
李士衡问:“拓拔德明是在拖延时间?”
冯拯道:“他有一夜时间确认方圆两百里之内的动向,例如伏击曹玮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