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十年又三,中国可安?
何日再罢延州、保安以安京兆府?
何日再罢京兆府以安西京?”
刘纬的算计并不在纸面上,而是在纸面之外、人心之内。
但凡通读特刊,很容易生出一种感慨,君是进取之君,臣皆弃土之臣。
毕竟白纸黑字摆在世人眼前,述说不争事实:尽管当时契丹大军压境,在得知李继迁身故,赵恒的初衷仍是两面开战,趁其病、要其命。可惜,向敏中无能,姑息养奸,一养就是三年……
其实,时下风评对赵恒很不利,尽管契丹以武州陪嫁,澶渊之盟仍被世人当做城下之盟。当坊间舆情五日一报之后,赵恒对此一清二楚,渐渐成为心病,也是东封西祀由来……
同样的,民间舆情也需宣泄,嘴炮口中的亿万兵总得有个去处。
向敏中分量足够,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
刘纬算计到极致,却没想过赵恒招呼不打一个就上门。
念念在水中表现与常人无异,西院浅池也就变成可以加热的泳池,为防烟毒,仅搭顶而无四壁,天冷则以毡围。
卢守勋、江德明夜里出不了宫,便与周文质一起,在刘纬宅凑了桌全素午宴。
都是为了念念身体而来,游泳最能安抚人心,包括姜氏、乳母、宫女在内,将泳池围的满满当当,刘娇、刘慈趴在一边跃跃欲试。
念念根本就不用刘纬虚扶,如鱼得水,转圈打滚,甚至还能憋气狗刨,游上一小段。
众人既无愧于郭氏临终托付,也对未来充满了期盼,泪水伴着唏嘘不断。
张景宗连喊两声“陛下驾到”,方唤众人愕然回首,赵恒已在视线之内。
有宋一代,仁宗朝之前的皇帝幸臣子宅,多轻车简从,以示恩宠,且以问疾、致祭为主,偶尔也会选宰臣宅赐宴百官。
赵恒怀着一窥究竟的心思而来,就是想看最真实的景象,但真实到一丝不挂却是想都不敢想,而且怀里还抱着一个……这画面做梦都没梦到过……
“臣失礼了。”刘纬索性跪在泳池里。
“沐浴?”赵恒不愿承认刘纬怀里的孩子就是自己魂牵梦绕,偏偏围了一圈的噤若寒蝉,卢守勋、周文质、姜氏额头上的汗水就是无声之证。
“臣斗胆,以泳为殿下锻体。”刘纬又往水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打破赵恒侥幸。
“五个月十二天?”赵恒皱眉。
“臣失礼。”刘纬缓缓松手,正在怀里扭来扭去的念念“噗通”一声钻入水中。
“啊……”赵恒关心情切,两手僵在半空。
白色犊鼻裤飞快一闪,一条人鱼钻出水面,打着滚,转着圈,蹦跶着,挥舞着,仰俯侧轮番上阵,小嘴里的两粒牙芽时不时惊鸿一现,甜到人的心坎上。
“能游多久?”赵恒殓去眼角晶莹。
“一日两次,每次不过半刻,游一会,歇一会。”刘纬又将念念搂在怀里,“今日……差不多了。”
“当朕不在。”赵恒有意为难。
姜氏抱毛毯上前,一边裹着念念进屏风,一边擦干露在外面的秀发。
“水不会滚?”赵恒问。
“以煤层限制水温……”刘纬还没说完,姜氏就抱着念念出了屏风。
赵恒急不可待的伸手接过。
念念却不领情,别过头静静看着泳池。
刘纬、卢守勋暗暗捏了一手汗,惟恐赵恒看出异样。
赵恒贴在那粉嘟嘟的脸蛋上问:“气爹爹没来看你?”
念念向后仰头,白色连体婴儿服扭来扭去,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落在刘纬身上,一动也不动……万籁俱寂。
赵恒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爹爹!”两粒白芽突然从那张惹人怜的小嘴里蹦了出来。
刘纬蹭的一下起身,又飞快坐下。
赵恒半张着嘴,傻眉楞眼。
众人又喜又惊,明明是好事,但眼睛看的不是地方……
“爹爹!”念念再次语出惊人,视线如旧。
“念念,错了,错了……”刘纬欲哭无泪,恨不得在地下刨个洞钻进去。
“朕去学堂走走,不碍事?”赵恒心中酸楚成倍叠加。
“臣万幸。”刘纬哭丧着脸道。
姜氏、张景宗连忙侧身导引。
念念还是盯着刘纬不放,似乎也知道叫错了,忽然改口:“妹妹!”
“哇!”刘慈拍手笑道,“念念好聪明,在学我说话。”
“妹妹!”念念趴在赵恒肩膀上,依依不舍的看着往日熟悉身影。
赵恒泪流满面,仅秋风能见。